她鬓发有些凌乱,裙衫上也沾了草屑和苍耳,偏偏芙蓉面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意因见了他,一腔恐惧都消弭于无形,全变成了安稳妥帖。
他薄唇紧抿,一张俊脸沉的能滴墨,压抑着心头隐怒,朝她大步而来,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薛亭晚不过是一只兔子,也值得你纵马数里,只身前来你知不知道这迷雾谷有多危险、有少人曾葬身此地”
方才他穿过紫色浓雾,一路入谷,雾中影影绰绰,皆是骇人的森森白骨,他不敢想,不敢看,提心吊胆,担惊忍怕,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裴勍俨然是气急了,脸色阴沉的不像话,他怒声渐沉,嗓子里勉强挤出喑哑的声线,
“阿晚,你若是出了事,叫我”
“叫我可怎么办。”
薛亭晚劈头盖脸挨了一通训,心中又委屈又自责,目及四周天际的紫雾毒瘴,更是一阵后怕。
她噙着泪光,扑到面如寒霜的男人怀里,攥着他的衣襟,哽咽难言,“这是淳郎送我的兔子我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就来寻了”
他担心她孤身一人身处谷中,义无反顾为她涉险。此时见她毫发无损,才平息了心头的担心和惊怒。
他收了一身凛冽戾气,垂眸望着怀中之人,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声线温润低沉,“阿晚,不怕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孤身一人,身陷险境。”
薛亭晚伏在他的颈窝处,嗅着男人身上的冷冷松香,一颗心才缓缓平静下来,美人儿泪盈于睫,贝齿咬着樱唇,重重点了点头。
雨声淅淅沥沥,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细细密密的雨幕,两人紧紧相拥,立于荒烟蔓草之间,眸中心中只有彼此一人而已,全然忘记了纷纭外物、人世凡愁是为何物。
迷雾谷中,脉脉秋霖骤然转急,渐成倾盆大雨,瓢泼直下,一丝云歇雨收的兆头也没有。
两人离了草地,行了数百步,果然在丘陵起伏之间寻到一处破落寺庙,勉强可以做避雨之所。
这寺庙中无一僧人,想必已经移禅别处,庙内年久失修,仅有的两间窄殿,其中一间屋梁已经坍塌零落,无法容身,另一间供着一尊斑驳的观音法像,尚能落脚。
外头瓢泼大雨不停,草木山石皆被淋得湿透,庙中虽然蒙着灰尘蛛网,好在还剩下几从枯木枝丫,并一把蒙尘的油纸伞,堪堪应了这大雨之景。
因着今日围猎,随身带的物件儿齐全,此时身在荒谷之中避雨,正好派上用场。
裴勍自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干柴,生出一丛烈烈篝火,又脱了身上的掐金满绣的披风,晾于火旁的架子上烘烤。
草原入夜本就寒冷,再加上外头下了大雨,更加湿冷刺骨。
薛亭晚今日出猎,嫌披风碍事儿,只穿了件月白色骑装,此刻早已经被大雨淋了个湿透,索性也脱了下来,放在火旁晾晒,只穿着一身亵衣,怀里抱着只雪白兔儿,缩在裴勍怀中取暖,男人怀中暖融滚烫,倒也不觉得寒冷。
方才她在迷雾谷中漫无目的地穿行,因失了方向,满心慌乱,手腕被树枝划破了道口子,竟然都没发觉,此时脱了外头的骑装,才赫然发现染着血污的伤口。
裴勍见了,掀了外袍咬在口中,从里衣上撕了条白布,浸湿了,握了美人儿的玉手,仔仔细细地擦着伤口上已经的血污。
男人薄唇微抿,神色冷淡,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掌握着一方白布,在伤口处重重一擦显然是故意的。
“嘶”
薛亭晚惊呼一声,望着男人这副又凶又狠的模样,杏眸含着两汪清泪,要掉又不敢掉。
男人一向对她千娇百宠,此时听着她的抽气声却置若罔闻,显然是余怒未消。
不咸不淡地擦完了手腕的血污,裴勍又撕下条白布,绕了几圈,缠在她受伤的右手腕上。
薛亭晚望着他俊美无俦的侧脸,抬手攥上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淳郎,我错了。”
裴勍连眼皮都没抬,“错哪了”
“我不该只身涉险,连累淳郎如此担心。淳郎且原谅我这一回罢。”
她仰面望着他,蝶翼般的长睫颤颤巍巍,芙蓉面含露带泣,好不可怜,再加上那软绵的嗓音,似娇娇莺啼,听的人柔肠欲碎。
裴勍心下一热,终是不忍再苛责下去,一字一顿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话音一落,一双温凉玉臂便缠上了他的窄腰,她那泪珠儿倒是收的快,换了抹盈盈笑意,“我答应淳郎,定没有下次啦。”
火堆噼啪作响,烧的更旺了,外头雨声嘈嘈切切,如珠玉落盘,分外阴寒,这小小庙殿中却暖意腾腾,融融如春。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