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趟争储这潭浑水, 赵瑀说得直接又坚决, 张妲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可你在宫里和母后说的话, 太容易让人联想。虽然抓不住你的话柄,可母后找你后账怎么办”
赵瑀没说话。
暖融融的和风吹过窗棂,半开的窗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窗外浓翠树荫随风摇摆, 飒飒地响。
间或几声虫鸣鸟叫,还有远处汩汩的流水声, 幽远静谧,让赵瑀想起济南的巡抚衙门后宅。
可惜, 那么好的宅院,住了还不到一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在一处安定下来
她不禁向窗外看了几眼, 随即愣了下, 眼神微眯, 仔细打量半天。
张妲见她不答,复又问了一遍。
赵瑀笑了, 极慢极轻地说道“妲姐姐,李诫是有实权的信臣。”
张妲不明白,“那又如何,温家当初的势力不比他大还不是说不行就不行了。”说着,温钧竹的影子猛然从她脑海中划过,搅得她心口一痛, 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赵瑀没发现她的异常,细细解释道“我没进宫前也怕,可进宫拜见了皇后,反而不怕了。她开始对我倨傲,无非是想来个下马威,心里也对废太子一事憋着火,可我一旦释放出善意,她马上态度大变,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看张妲还是不解,赵瑀笑着摇摇头,“你身在局中,不能总想着自己那点子心事,该分出精力去看看外头的局势皇后更需要李诫的支持,所以她不会对我怎么样,就算他日新君继位”
张妲的耳朵竖起来,抓着她的手急急道“快说,知道我性子急,别卖关子”
赵瑀笑道“如果齐王继位,她遂了心愿,当然不会找什么后账。如果秦王继位,她虽也是太后之尊,可还能像今天这么风光吗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能把她困得死死的,更别说还有未来的皇后呢,到时她未必有余力管教我。”
张妲低头仔细琢磨半晌,半晌才缓缓道“有道理,你有应对法子就好。”
“妲姐姐,你娘家没和你提过这些事”
“他们啊,”张妲满目淡漠,“找过我,我懒得听,再说我在王府就是个摆设,什么也做不了,后来他们也不来找我了。挺好,我也落得清静。”
赵瑀劝道“妲姐姐,我不是特别了解齐王,但李诫说,齐王是个好的,绝不是什么宠妾灭妻的主儿。你好好和殿下过,你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亲王妃,只要拿出正妃的气势来,这后院又岂能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张妲深深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不懂,我和王爷就这样若即若离,对谁都好。就这样吧,我有一个容身之处,他也不用受什么拘束。”
恍惚间,赵瑀忽然明白了什么,试探问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让齐王成为温张两家的筹码”
张妲又是一怔,勉强笑着掩饰道“没,我没想那么多,你别瞎猜,这是咱俩的私房话,别和你相公说。”
“你是不是怕李诫转脸告诉齐王妲姐姐,遮遮掩掩不是你的性子,你在顾虑什么”
张妲脸色微动,意欲张口,但闻门丫鬟禀报,殷侧妃求见。
张妲的眼神马上黯淡下来,冷声吩咐“我这里有贵客,请她改日再来。”
“姐姐忒见外了,说起来,瑀妹妹也是妹妹的旧交呢。”伴着略带得意的轻笑,殷芸洁摇着宫扇闪进门来,无视丫鬟的阻挡,径直走到张妲面前,咯咯笑道,“咱们三个打小的手帕交,如今姐姐倒要和妹妹生分起来了,可真让妹妹伤心。”
张妲脸色不说多难看,但也不好看,淡淡道“你有什么事”
她没叫坐,殷芸洁便自顾自坐到下首,对赵瑀笑吟吟说“瑀妹妹,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赵瑀嘴角弯弯,瞥她一眼,“请殷侧妃注意言辞,什么姐姐妹妹,我可不是你的妹妹。”
殷芸洁呼吸一滞,旋即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想当年瑀妹还口口声声叫我殷姐姐,现今妻凭夫贵,就看不起曾经的旧友了。”
“凡事都要讲个时变之应,不然世道不就乱了”赵瑀轻挥衣袖,诰命服宽大的袖子垂下,映着阳光,闪闪发光,“若我没记错,亲王侧妃不册封,无冠服,更没有品阶,你我更无亲缘关系,不知哪位给殷侧妃的底气,敢称呼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为妹妹”
殷芸洁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但她能屈能伸,立马起身行礼,改口道“给夫人请安,是妾身见到故人太过欣喜,竟忘了礼数,真是不该夫人大人有大量,切莫和妾一般见识。”
毕竟是齐王的侧妃,赵瑀见好就收,淡然笑笑,算是就此揭过。
张妲不耐烦看殷芸洁做戏,“有话快说,王爷不在府里,你再卖乖也没人看得见”
温首辅淡出朝堂,张家已然失去一大靠山,如今张妲父亲在户部是夹着尾巴做人,而殷芸洁父亲却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是以,殷芸洁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对张妲也少了许多该有的尊重,正要坐下回话,却听赵瑀问道“妲姐姐,李家没纳妾,我有一事不明白在正室面前,妾室能坐吗妾,上立下女,按字面意思讲,就是立着的女子。难道王府的规矩是妻妾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