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这次并没有长驱直入, 进入皇宫,而是停在了门口。
皇宫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步兵们踏着整齐的步子踢踢哒哒地走出来,走到马车后, 恭迎着他们的主子,同时也是这座皇宫,这座皇城, 甚至这个国家的未来主人。
人群像是一片乌云, 笼罩着这座暮气沉沉的宫殿。
他们是这座宫殿的守卫者,也是他的埋葬人。
景安率先下了车, 扶住燕含章, 让他稳稳当当地走了下来。
凛冽的大风卷着白花花的大雪片,刮得人骨头生疼。
燕含章身穿一件黑色的披风,站在雪白的大地上。
他回头看向身后,身后已经聚集了上万的骑兵步兵,他们身上穿着冰凉的铠甲, 他最信任的将领和士兵们正准备和他一同给皇城最后的心脏致命一击。
他又看向身侧乌黑的头发上已经落上白雪的景安,心安定了些。
甚至在这肃穆的氛围里,他还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些许风花雪月的东西。
风雪落满头, 倒也算白首。
他摇了摇头,心里笑话自己,儿女情长,是穿肠毒药啊。
无论如何,都要赢。
景安猛的拉住他的手, 眉头紧紧的皱起,看着远边的阴云,神情不太好。
关心则乱。原来他也逃不过。
燕含章笑了笑,安抚性地拍拍他,道:“别怕。放心吧,万事俱备。”
景安仍是皱着眉,视线从天空下移,看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被红墙包围的宫殿,良久,点了点头。
前路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退路。
“嗯。”他捏了捏燕含章的手。
两个人并排着,翻身上了高头大马。
大马丝毫不受寒冬影响,威风凛凛,颇有气势。
马匹带领着他们和身后上万的士兵涌进了皇宫,一路踏着大路涌到了金銮殿下。
燕含章和景安翻身下了马,身着一黑一白,从两侧分别上了金銮殿。
披风在他们身后涌动着响声。
他们身后跟着成队身着甲胄,银光闪闪的士兵。
当年的景平王,如今的景帝,坐在金銮殿上,看到他们,顿时双腿发抖地站起来,指着燕含章,道:
“摄摄政王,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燕含章笑道:“陛下此言差矣,臣如今要做的,不是和您当初对景灵帝做的一样吗”
景帝脸一阵青一阵白,道:“燕含章你狼子野心。”
燕含章道:“清君侧罢了,臣见您四周佞臣奸妃实在过多,不忍大景列祖列宗蒙羞,便替逝去的灵帝行一行摄政王的职责,如此才算不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你燕燕含章你”景帝又恐惧又愤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燕含章站在大殿上,神色从容淡然,道:“陛下让贤吧。”
身后臣子接连跪下,道:“求陛下让贤。”
刹那间,大殿之上,竟然只剩下了几个老臣还站着。
原来是大势已去。
可是这大势,又何曾在他身边过
景帝看着,心头的悲哀和恐惧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原来,原来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大笑,道:“哈哈哈,燕含章,朕绝不退位,有本事你就杀了朕,到时候你也别想活”
燕含章轻笑一声,道:“陛下是说那鸳鸯镜”
景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红着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一种绝望的狰狞,道:“你说什么”
燕含章又是一声轻笑,从容淡定的模样和此刻垂死挣扎的景帝形成鲜明对比,道:“陛下,世上能人异世不多,能解鸳鸯镜的人更是不多,但是偏偏,就让臣遇到了。”
他微微偏过头,余光看着站在一旁的景安,心中微暖。
景帝看着他,彻底崩溃了,他一脸不可置信,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他抽出身旁带刀侍卫的剑。
景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拔出剑,护在燕含章面前,看着发疯的景帝。
景帝哈哈大笑,多年纵欲使他脸色青黑,宛若活死人,他这个模样和一个疯子已经没有区别,他大笑着,亮开剑,放在自己脖子上,看着燕含章,大声道:“燕含章燕含章朕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位给你,朕要血溅这金銮殿,让你以后背负弑君的罪名,让你每当坐在这龙椅上的时候,都记着,朕的魂魄在跟着你朕咒你和你身边人死无葬身之地”
燕含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了,他还没等说些什么,就见身侧亮光闪过。
景帝被一把剑死死地钉在了龙椅上。
他眼睛大大的睁着,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燕含章迅速看向景安。
景安面色上已经不见半分怒意,只有平静和淡然。
燕含章回头,扫视众人,目光仿佛钢刀一般刮在众人身上,道:“景帝是本王所杀,你们可都见到了”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瞬间明白了摄政王,不,新帝这是要保此人,想要应和,却不知该如何说。
一旁的将领走上前,目光扫过他们,道:“王爷不忍见黎民受苦,杀一个暴君,该受万民称颂。”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称赞摄政王为民除害,有文王之德。
燕含章看向那几个仍站在原地的老臣,道:“诸位以为呢”
几位老臣脸上早已一片灰败,露出决意赴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