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谢忘之一个激灵, 翻身坐起来, 她, 想了想,“那就让他们进来吧。去准备些吃的。”
候在院里的侍女齐齐应声,绿珠出去引路,青玉和红云几个就去小厨房取适口的点心,剩下的则摆了桌椅,等着两位郎君前来。
没过一会儿,绿珠引了人过来,却只有谢匀之一人, 谢晔之连个影儿都没瞧见。
谢忘之本来准备好了对付这位烦人的庶兄, 乍看见谢匀之, 反倒愣了一下“阿兄怎么只有你过来”
“我猜你不想见他, 随便寻个由头,打发走了。”谢匀之在桌边一坐, 没等侍女沏茶,自然地拈了块米锦, 咬了一口。
“这倒也好。”谢忘之说, “我确实不想见他。”
“自己没本事,连个员外郎都混不下去,不想着立起来, 倒想着借你的风, 他也配。”谢匀之少有说刻薄话的时候, 但这事儿压在心里, 确实恼得他起火,“我可打听过了,上回他叫来家里的,萧氏、郑氏的姑且不论,杜家和孙家那两个可是十足的浪荡子弟,嘴上说无妻无妾,家里蓄的妓子都有一院子。”
谢忘之也恼,尤其恼孙家的那个,但她不爱背后说人长短,只皱了皱眉“算了,阿兄,下回就推了吧,就说我身子不好,不见客了。”
“委屈你了。”谢匀之看妹妹有些不高兴,不再惹她,顿了顿,面上浮出点笑,“不提这个,我和你说点正经事。”
“什么”
“你听着。”谢匀之看看四周,故意挥挥手,示意院里的侍女退远点,再凑到谢忘之身边,“三郎找来的人不行,你想必也不喜欢,但你也十五了,是得想着这回事。我问你,你心里可念着人”
谢忘之脸霎时红了,往边上一避,不自然地绞着袖口“阿兄怎么忽然说这个呀,我暂且没这个心思。”
不回避还好,脸这么一红,谢匀之总觉得有古怪。但他知道分寸,这事儿不能逼,虽然抓心挠肺地想知道是哪家兔崽子让这个捧在心尖儿上的妹妹念着,嘴上却没追问,只挑了挑眉“那也行。若是有人选了,记得告诉阿兄一声,我帮你去打听。”
“那嫂嫂可有人选”谢忘之憋了一会儿,反将一军,“我前几日还听见夫人和阿耶商量,要给你定亲。”
“算你厉害。”谢匀之毫无防备,被谢忘之戳了一下,还能怎么办,米锦也不吃了,“我也没心思,先立业再成家吧,否则只是拖累无辜,何况”
近来朝堂上的事儿差点脱口而出,谢匀之猛地反应过来,咬了一下舌尖,才把话吞回去。这些事不知道为好,在谢忘之发现异样之前,他装作累了,起身“那我不吵你,这就回去了。若是三郎再来烦你,打回去便是。”
“好。”谢忘之也起身,“我送阿兄出去。”
谢匀之微微一笑,没推拒。
谢忘之的院子不大,从屋前到最后一道院门,也没几步路。绕过亭台水榭,到了月亮门前,谢匀之忽然止步,回头看了妹妹一眼“我不多问,不过好好想想,这事儿你到底急不急,心里又到底有没有人选。”
“不急,没有。”毕竟是十五岁的小娘子,谈及这个,谢忘之有些羞,但她坦坦荡荡,直视谢匀之,“我不想着这个,阿兄也不用念着,不如多想想自己。”
刚才脸红,这下却坦荡,这倒稀奇,谢匀之发觉摸不准妹妹的心思,摇摇头,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走了,有事儿记得找我。”
“好。阿兄慢走。”
看着谢匀之出月亮门,谢忘之转身回院子,在矮榻上坐下,信手把煤球赶开,捞了荷包。王氏特意请了姑苏绣坊的绣娘来教,相较当年,这只荷包的绣工精进不少,寥寥几针就勾出只矫健的黑猫。
这荷包当然是绣给李齐慎的,想赶在六月前托人送过去,谢忘之抚过上边略微起伏的绣纹,想着那个姿容冷丽的少年,不自觉地露出点笑。
不提谢晔之叫来的浪荡子弟,就是长安城里闻名的好郎君,谢忘之不是没接触过,但总激不起什么心思,最多算是欣赏,隔天就忘了。真正让她想着念着,夜里辗转反侧的,还是只有李齐慎一人。
她想知道李齐慎在丰州过得如何,如今是什么模样,遇见的又是什么人。
念着。
“你心里,可有念着的人”
谢忘之忽然想起谢匀之先前的话,浑身一凛,手里的荷包都觉得烫手。她心慌意乱,一个不察,今天第二次丢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