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敞开说,两人手也不牵了, 各怀心思, 尴尬地并肩往前走,中间还隔了大概一尺的距离。
谢忘之满脑子都是李齐慎先前的话, 浑浑噩噩,既尴尬又害羞, 都没注意走的正是浴堂殿的方向。绕过宫道的拐角, 她小小地屏住一口气, 偷偷瞄了李齐慎一眼。
李齐慎神色自若,一脸安然。他笑起来好看, 和她在一起时也鲜活,但平常就是面无表情, 眉眼冷峻得像是大雪后的崇山峻岭, 让人怀疑现下这个冷丽的郎君,和刚才说那种话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谢忘之别过头, 继续往前走。
再走了一段路,快到浴堂殿前的花圃附近,她忍不住转头, 再偷偷瞄他一眼。
李齐慎还是没反应。
谢忘之又瞄了一眼。
“看我干什么”李齐慎这回有反应了。谢忘之不擅长鬼鬼祟祟的事儿,偷瞄的动作太明显, 第一回他就发现了,不过没说, 想等着她主动开口。
事不过三, 只看不说, 就不能怪他先发制人了。李齐慎露出个笑,风流落拓又稍嫌恶意,他舔舔嘴角,“等不及了天还没黑呢。”
谢忘之“”
她真的不想理李齐慎,狠狠别过头,闷头继续走,每一步都重得要踏碎地面。
一看就是恼羞成怒,李齐慎见好就收,没再调戏她,只快步跟上去,免得她生气起来不看路,绊着脚就不好了。谢忘之正恼着,哪儿能让他这么贴上来,往相反的方向避了避,不忘瞪他一眼。
奈何她自己觉得这一眼饱含怒气,面上却飞红,淡淡的红晕一直染到眼尾,衬得那张脸莹润如同桃花美玉,不像横眉竖目,倒像美人含羞。李齐慎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十分不要脸地又贴过去。
一个躲,一个贴,眼看再闹就得一脚踩进花圃里,谢忘之才不躲了,乖乖地让李齐慎半贴着袖子走。她还是想不好该和他说什么,正想借着半开不开的花挑个由头,稍远处的宫道上却有什么东西蹿过来。
那东西跑得还挺快,没两下就到了谢忘之面前,她才看清是只兔子。和野兔不同,这兔子应当是只喂养得很好的家兔,毛绒绒一团,腿短短的,身子却圆,一双红眼睛像是红宝或者玛瑙,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就算是谢忘之这样少时在尚食局里混惯了的,第一眼看见这兔子也只觉得可爱,没法把它和盘子里的兔肉联系在一起。
兔子养得亲人,到谢忘之面前就没再乱跑,往边上一转,开始啃花圃边上的草。
啃了没两下,一双手把它抱了起来,兔子也不挣扎,就这么让人抱着,三瓣嘴不断翕动,把叼在嘴里的那根草一点点嚼下去。
“抱歉,这兔子是妾养的,平常宠着,故而乱跑,惊扰两位了。”说话的人抱紧兔子,朝着李齐慎和谢忘之屈膝,一礼行得相当规矩且漂亮。
是个娘子,看身形还没彻底长开,大概十五六岁,面容精致,上的妆也精巧,把眉眼间那股稚气遮得干干净净,光看脸倒像是和谢忘之差不多年纪。她穿了身带罩纱的襦裙,披帛松松地绕在臂弯间,怀里还抱了只雪白的小兔子,真有点像是美人画里的月宫仙子下凡。
谢忘之不认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该是李承儆的后妃。一朝天子一朝臣,也得换一朝后妃,前后接脚的后妃相见,她尴尬地想钻进地里去,憋得半死才挤出一句“不要紧。是我不好,误跑到这里,叨扰了。”
她没好意思看对面的娘子,上官雪双却大大方方地抬着头,状似无意地把她和李齐慎打量了一遍。
能在大明宫里肆意行走,无意间走到浴堂殿这里,看年纪也确实差不多,应当就是新入主的帝后。上官雪双直接忽略谢忘之的美貌,看她微微低头的样子,只觉得局促,下了个不足为惧的结论,何况两人间隔这么远,显然关系不如何,并不像宫里传闻的那样黏糊。
上官雪双最后看了谢忘之一眼,有些轻蔑,旋即把视线转到边上的李齐慎身上。
果真是个漂亮郎君,修长挺拔,姿容冷丽,一身常服都穿出全套礼服的气势,浅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犹如熔金。这模样和李承儆截然不同,不枉上官雪双命人找这只格外可爱的兔子,花心思教会这兔子往固定的方向跑,再日日精心打扮,准备着来个如同意外的会面。
做这么多准备,无非是为了仿照月宫仙子,让初见震李齐慎一下。上官雪双自认才貌双全,且相较同在后宫的后妃,她不曾被李承儆宠幸过,恰好合了男人斤斤计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