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 一如既往的荣华而宁静。
书桌前, 楚棠翻阅着这几个月堆积的案文。有风从窗吹进来, 悬挂的凤鸟衔环小熏炉和镂空飘出的白香微微摇晃。
许忆悄无声息进来的时候, 楚棠正好从小山似的文件中抬起头, 看到许忆,一愣。
“主人。”许忆单膝下跪,行礼道。
楚棠这才想起是他让许忆过来的,点了点桌子,说“起来吧。”
他离开京都的时间里,许忆被他勒令留在国师府养伤, 因此时隔几月不见,面容都有点儿陌生起来。
许忆好像消瘦了些, 月前和郁恪打架的伤倒好了,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眼神刚毅如前,却沉沉的,似一潭深水,声音沉静“主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楚棠处理完一批,放到一边去,“背上的伤可有好”
许忆垂眸,轻轻道“谢主人关心, 已无碍。”
楚棠道“陛下年纪小, 不懂事, 我替他道歉。”
许忆猛地抬头,连连摇头,难得的无措“主人不必,陛下教训的是,是属下冒犯,受罚是应该的。”
“许忆,你是千机阁的堂主,有些规矩,你该改改了。”楚棠的声音懒懒的,却又莫名深沉,“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
许忆后背绷得直直的,眼神动容“主人从千机阁救属下出来时,曾说,事不凝滞,理贵变通,法若有弊,不可不变属下一直记着。”
“行了,”楚棠又批完一份,道,“你记着就好。”
“是,主人恩德,属下没齿难忘。”
一段无声的安静过后,楚棠抬头,见许忆还在那里“还有什么事吗”
许忆的脸有些红,似乎有些踌躇,道“主人,属下属下还能回来继续伺候您吗”
“伤好了就回来。”楚棠漫不经心道。
“是,谢主人。”
许忆退下,门轻轻合上了。
楚棠看着手上的东西,微微皱眉“东厂的督主逃往西北”
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叮帝师任务进入到关键环节。男人成家立业,皇帝选妃立后。束发登基后,成婚大典的举行是一个帝王成熟的标志之一。望宿主督促陛下早日立后,若成婚礼成,大局已定,宿主便可自行离去,奖励届时一并发放。
楚棠手一顿。
提起选妃立后,他想起了之前大臣上的奏折,不知道郁恪看了之后有什么反应。不过郁北历代的皇帝都是在弱冠前就立后了,一为稳固朝政,二为开枝散叶。想来离他完成任务,应该不远了。
郁恪登基时,楚棠就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此时经系统一提醒,他才发觉时光果然匆匆过去。这么多年,到底养出了感情。想到这儿,少年明亮专注的笑眼在脑海里浮现,楚棠莫名想再摸一摸少年的头。
下朝回府的路上。
楚棠和容约同坐一辆马车。容约和他面对面坐着,马车摇晃,他近距离看着楚棠面具下的眼睛,微微失神。
“右相找我何事”楚棠问道。
容约一下朝就叫住了他,说有事相商,但两相无言了一会儿,容约仍未开口。
容约沉吟了许久,仿佛在酝酿该怎么说,半晌,才迟疑道“国师今岁几何”
楚棠十三年前回郁北辅佐太子时,就有人算出他已经二十有六,因为他从出生就待在佛寺,一待就是二十六年。然而十三年稍纵即逝,楚棠的身材样貌,半点儿都没有变化。
哪怕他没见过楚棠面具下的容颜,但人的眼睛不会骗人,楚棠的眼睛一如既往,漂亮非常,一丝都没浑浊过。按道理来说,楚棠现在也该有三十多了。
可楚棠的年龄才不是按郁北的道理来生长的。
楚棠睁眼说瞎话,慢悠悠道“三十有九了。”
“可”容约皱眉困惑,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他想看一看楚棠的脸,便换了个关注的问题,“国师龙章凤姿,荣华加身,又已近不惑之年,为何不娶妻纳妾”
楚棠说“未有心仪之人。”
容约“啊”了一声,点点头,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楚棠便问道“右相为何突发此问。”
容约说“没怎么,就是听闻大臣们连上奏折请陛下选妃,想到国师身边也竟无一温柔女眷,便好奇来问问。”
“我记得右相也已近而立,却甚少听说右相家中有女眷。”
“下官也未曾遇到心仪”容约忽然止住了话语,看向另一边,晃神说,“有倒是有,只是那人高高在上,未必看得上下官。”
楚棠奇怪“右相才姿不凡,已然位同宰辅,哪家女子能高得过你”
容约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转过了目光“实不相瞒,那人不是女子。”
楚棠“右相你”
容约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我知他高不可攀,可朝夕相处间,他待我极好,又天资卓绝,行事磊落,我实在难以不动心。”
地位高、两人朝夕相处、还天资卓绝
楚棠心里莫名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右相可否告知那人是谁”
容约看他一眼,几乎说是有些嗔怨隐忍“那人你也认识,只是,不能说,说出来,拉他下水,我对不起郁北。”
他起身,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就要出去。
外面的许忆察觉到动静,连忙停车“主人。”
街道宽敞,马车停在热闹的路边。
楚棠还没说话,只来得及伸手扶一把,容约就下了马车,丢了魂似的,摆摆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许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告诉容大人,回丞相府的路并不在那儿。
楚棠“”
他看着容约和宋越酷似的身形,那一晚郁恪和容约二人的异常慢慢浮上楚棠心头,和容约方才说的话遥相对应,让他的脑子一时有点乱。
系统“宿主,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