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要东西, 奴才命人买下了。”黎原盛捧着手中锦盒, 恭敬道。
郁恪埋头处理东西, 随手敲了敲桌子。
黎原盛打开盒子, 拿出画, 解开带子, 双手举高。
郁恪放下笔,一手接过, 缓缓展开, 眼神复杂。
画是一幅美人看雪图。小雪纷飞,红墙绿瓦上覆盖一层积雪。那人漆黑长发,肤色雪白,披着红色斗篷, 露出内里一截淡青色交襟, 正微微抬头看着宫墙上雪。
画师好像观察得格外仔细, 连图中人弧度姣好下颔和颈项都画得惟妙惟肖,和他本人别无二致郁恪很清楚, 那天他偷偷亲楚棠时候, 和他凑得何其近,又和楚棠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当然熟悉很。
“国师知道吗”
“回陛下, 手下人办事谨慎, 必不惊扰到国师。”
郁恪面无表情“查出是从哪里流出去了吗”
“查清楚了。”黎原盛回答道, “是宫中新来画师, 那日国师进宫,他在路上遇到国师,便画了这幅画,放在御画坊,被底下人偷偷拿出去拍卖。”
还传到了京都最有名拍卖楼,回来人都说竞拍价格高得不像话,令人叹为观止。
郁恪将画放回盒子里,道“革了职赶出宫。”
“是。”
黎原盛出去后,郁恪坐在桌前,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叹口气,平复了情绪。
他刚才又想起了几天前情景
楚棠躺在榻上,神情有些迷茫“你”
榻上仿佛一刹那长了刺,郁恪猛地直起身,像弹簧一样远离了榻边,声音慌乱“哥、哥哥”
楚棠没看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似乎感觉没有异常,就放下手,一言不发,拉了拉被子,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仿佛小孩子入睡一样,乖巧得很。
郁恪心里一团乱麻,乱糟糟解不开,完全思考不了,轻声唤道“哥哥”
楚棠呼吸声细微。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不,应该是看到了,但是为什么楚棠没有反应
郁恪心跳如擂鼓,站了许久,久到夜晚逐渐过去,才恍如浑身脱力般,单手扶着桌子坐下。
自除夕过去,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春节事忙,没有早朝,郁恪又没敢主动找楚棠,两人就有好几天没见面了。
郁恪内心有股说不出紧张和后悔,慢慢地,随着时间推移,又开始生出一些隐隐期待和奢望来。他想,楚棠楚棠知道也好,知道也好,总不至于误会他喜欢别人,还若无其事,甚至暗暗祝福他和别人那样来得戳心。
虽然,虽然楚棠很可能会骂他狼子野心,说不定还会动手给他狠狠几耳光,不对,应该是让千机阁人将他这个皇帝暗杀掉
少年年纪轻,一直跟在宫里长大,没见过什么真挚情情爱爱风花雪月,此刻明白自己心思,遇到了情关,却没有哪个人能给他一些建议,让他只能悄悄躲着楚棠,好令心上人拒绝来得更缓慢些。
养心殿内,郁恪一手撑着脑袋,烦闷地用嘴巴顶住笔,胡思乱想得厉害。
良久,他喊道“黎原盛。”
黎原盛立刻推门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拿诏书来。”
“是。”黎原盛手脚利落地在桌上展开明黄色布帛和诏纸。
郁恪点点笔尖,提笔写道“自古以来,太子之师,继天立极,天下之本。今楚国师资质粹美,储育国本,心纯礼善故请为太师,谨告郁北天地社稷。”
他写时候,就在想,不知道楚棠还记不记得这些话
楚棠位高权重,想来也不会有多珍视一封空泛太子诏书吧
这番话是他小时候刚做太子时,带着沈丞相打出来手伤,一边哭一边写。虽说时隔久远,但他铭记于心,写起来一气呵成,仿佛不用过脑子就从笔下逸出。
他忍不住了。楚棠不来,他就过去。
不过少年觉得自己要有做皇帝样子他总不能去找楚棠,逮着人直接就问“既然你知道了我心意,那你呢”这种话吧,冒失,一点都不稳重。他可是楚棠一手教出来帝王,怎么可能在自己老师面前表现得如此莽撞呢
所以他机智地想了个借口,还特意准备了几件正事,可以和楚棠商量。
夜里,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郁恪对黎原盛道“备轿,去国师府。”
黎原盛刚点头,月容就进来了“禀告陛下,国师在门外求见。”
郁恪一愣“宣。”
黎原盛机灵地放下了手中圣旨,和屋里人一起退了出去。
门打开了,夜里风进了一瞬间就被关在了外面。楚棠走进来,修长身影在灯下移动,郁恪觉得烛光都晃眼了。
“参见陛下。”楚棠行礼道。
郁恪心一紧“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