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
姜勤风听到这句话, 狐疑眯眼,凑到谢灵檀身边, 嗅了嗅, 琢磨道
“谢哥,你身上有酒味,你喝酒啦”
这醉生梦死楼里的酒自然不是普通的酒,初尝香甜适口, 后劲不可小觑。
谢灵檀是个惯会忍的,现在看上去面色如常,面对姜勤风的问题, 睫毛都未动弹一下, 只耳朵尖尖悄咪咪红了个透。
是了,按照他平日的性格断不会做出这样唐突的事, 提这样冒昧的要求,起
这样不轨的心思。
“尝了一点。”
实际上干了一杯。
他摸出一颗自系统抽出的化形丹,服用后可转化为心中所想的模样。
姜勤风接过去准备变成那位魏紫姑娘的样子,却被拦住。
“身形变得娇柔些便可,样貌不要大变。”
“为何”
谢灵檀若想,总有一千个借口满足自己狭隘的想法
“方便劝阻狮公子,没关系,有面纱。”
姜勤风凑上去仔细打量了会这人平静无波的脸,谢灵檀如同老僧入定,岿然不动,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他长哦一声,挑眉答应了。
这衣服层层叠叠,自然并非一个男人可以穿好的。
谢灵檀拿着衣服仔细研究了会,转身为他的仙道小公子服侍穿衣。
一件件,一条条,雪白的内衫,烟紫的里衫,郁紫的外衫,为何女子会有如此美丽又麻烦的嗜好
这些衣裳皆用暗纹提花,绣着蝴蝶或者牡丹的纹样,无不精致,就连领口系带也用的紫色锦缎,金箔银线,绚丽多彩。
“手打开。”
说罢,咔嚓一声,谢灵檀将鎏金的子母扣搭上,镶嵌的圆形紫钻流光溢彩。
还有最后一件重紫色大袖袍没穿。
他却不急,又在梳妆台上挑选了一顶牡丹金冠,倾城国色应如是,两边缀下数串白珠流苏,夹杂柱状紫琉璃,
其上枝蔓交缠,牡丹吐蕊,凤蝶穿梭,五颜六色,却不落俗套,若从身后看去,背身上是一大整块的繁花锦簇。
“抬起头来。”
他声音微涩。
姜勤风闻声,乖巧地抬起眼睫
一时间明珠温润,流苏摇晃,皆比不上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动人,最要命的是其中满满都是他的影子,这么美好的一个人,这么可爱的一个人,此时此刻,好像满心满眼凝视自己,仿佛接下来做什么都可以得到回应。
雪身囚玉锁,花娇留金笼。
两人身影交叠,地上还映着木窗上的金合欢、水鸳鸯,恍惚间置身于洞房花烛夜。
谢灵檀微怔“差了点什么。”
姜勤风眼神懵懂“差什么”
谢灵檀自旁边的花瓶里掐下几朵姹紫嫣红的牡丹花。他借着插花的机会,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低下头,在姜勤风的发间轻轻啄了一下,飞快,几乎不能察觉。
他没发现吧
又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神色。
姜勤风摸摸头上的一大堆东西,皱眉
“重得很。”
金钗摇晃,压在头发上的鲜花,娇艳欲滴。
当真是冰雪消融,春意融融。
他没发现。
谢灵檀心中一定,扯下屋内烫金红帷幔,简单整理,为姜勤风戴上。
“好了。”
姜勤风眨眨唯一露出面纱的眼睛“多谢。”
他察觉与谢灵檀挨得太近,几乎已经扑到对方的怀里,立刻倒退几步,却被谢灵檀捉住了右手手腕。
好烫,惊人的烫。
“怎么了”
谢灵檀“好看。”
夜幕降临,终于等到醉生梦死的群芳宴。
在这八层楼阁的最底部,已经有人早早设置好了展览美人的高台,其下还有个栽种满红莲花的水池,仙气缭绕,有如仙境。
如果站在高台上抬头仰望,便可望见层层雕栏,挂满灯笼,处处站着观赏的恩客与侍女,花影卫四周游走,人影绰绰。
“听说了吗,这次选出来的花魁可以伺候狮公子呢”
“你说的是与天武门的狮少爷哎呀,他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有什么好啊”
“你懂什么,哪个男人脾气不坏可不是谁都有雷灵根与好家世的,啧啧,听说相貌也俊俏,只比那位冰灵根的江公子差些”
那些兽女花姬或用绒扇挡面,或用面纱遮脸,窃窃私语,喋喋不休。
“在那,快看,金交椅,只有贵客才坐得起。”
舞台已然华灯四点,光华如昼,正对着最好的位置便是一把金交椅,只有当晚最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坐上,代表今夜花魁非他莫属,以前不是些长得千奇百怪的大能,就是臃肿年老的凡人,现在坐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少爷,倒是稀奇。
在高台的旁边,为保持神秘,一辆辆小轿子被花影卫抬出来,安静地停放着。
狮公玄看了许久,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只觉得眼前走过的都是些庸脂俗粉,连半点那人的风采也比不上
“比不上,比不上。”
他摇头。
侍奉在他身旁的胡玫娘见了,谄笑安慰,柔声细语
“比不上谁呀狮公子不满意总要说个榜样才对嘛。”
狮公玄“关你什么事把这盘瓜子给我剥完,一枚都不许坏。”
“是、是,狮公子教训得是”
胡玫娘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暗光。
哼,等你成了蛇神娘娘的祭品,被吸光精气,看你还如何神气
“花魂阁,魏紫,出轿。”
姜勤风掀开轿帘,按照规矩赤脚上台,扮作花影卫的谢灵檀半跪在前方,放低掌心,等他来踩。
他一边默默吐槽这恶心的破烂规矩,一边轻轻踩在谢灵檀的掌心,脚趾头都无措地屈起。
对不住了谢哥
谢灵檀却是身形一抖,像无数绒毛细羽往四肢百骸里钻。
“你,抬头。”
狮公玄本来兴致缺缺,突然看到面纱上的一双眸子,一瞬间就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过
他瞧这女子打扮得大紫大红,艳丽夺目,估计是个俗气之人,只是侥幸得了这双清光潋滟的好眼睛,取下面纱来,定教人失望。
看了一夜,总不能一个女人都挑选不出来,传出去岂不是教人笑话
岂不是叫江勤风以为他对他有情
哼,哪有那么离谱的事。
“也不用取面纱,这双眸子生得好,我选定了。”
姑娘们娇笑为他斟酒“哪有这么容易定的,还用公子用灵石,真金白银看出求欢的诚意啊。”
狮公玄抿了一口“看看他们如何想。”
“有魏紫姑娘相陪,一万灵石一晚”看模样应是凡尘中轩宝楼的老板。
“一万五”
“两万”
姜勤风从来没见过这等景象,或者从来没站在台上被人这样明码标价竞拍过,一时觉得十分惊奇,基本谁叫一声价钱,他就看过去,谁加一给筹码,他也瞧过去,可爱得紧。
狮公玄见她用那双酷似某人的眼睛四处乱看,心中烦闷,想着不如早些收场,仰头将杯中美酒喝了个干净,撂下杯子,站起身来。
别说高台附近的贵宾席座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上面看热闹的客人们也惊奇地伸长脖子,势必要看看这个狮公子究竟要出多少钱。
醉生梦死楼向来秉持着美无定式的原则,温柔似水是美,性感是美,娇俏可爱是美,弱柳扶桑也是美,如何衡量如何评价那就看喜爱那种美的人能为之付出多少代价了,代价愈高,愈美。
“十万,跟我回房。”
“哇”
“十万”
“我是不是听错了”
楼上楼下皆是一片哗然,有人震惊得失态,竟从栏杆出倾身掉落,好死不死还是来凡尘玩乐的普通凡人,阵阵惊叫,一俊朗的花影卫踏风而去,把他救下,这才没出大事。
而方才那些目睹姜勤风与狮公玄争吵的修士们自然一清二楚,恐怕比当事人还明白个中缘由。
十万,买一双相似的眼睛。
啧啧,世家做派。
姜勤风也意外自己听错了。
十万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晚上值得上十万灵石
算了,本来不打算完成的美人任务也完成一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最后这位魏紫姑娘,就归狮公子啦。”
进入魂梦乡时,胡玫娘特意拦住他。
“等会你把这药粉加在酒里面,其余的都别管,知道吗”
姜勤风点头。
胡玫娘拉着她的手,打量一番,倒真是个好姿色,好气质。
“可怜了,可惜了,第一次就浪费在这样的纨绔公子手里,他脾气坏,看着又壮,你不要反抗,少遭些罪。”
姜勤风“嗯。”
他回头一看,扮作花影卫的谢灵檀站在不远处,默默守护着自己。
这样,总归不会出错吧
这房间比谢灵檀刚进来看到的华丽上百倍,满屋子熏着香,绯红色的烟雾袅绕,处处摆满鲜花,连地上都铺满白狐毛皮,姜勤风进去的时候赤足踩上去,像只猫儿一般没有声响。
姜勤风坐在案几前,思考下一步该如何。
卡牌上并未提及是何物在醉生梦死楼作祟,现在看来,等会马上就会有东西进来捣乱
那他要不要自爆身份提醒狮公玄
这边狮公玄走近她的身边,腰带间垂落一晶莹剔透的玉佩
恐怕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的审美已经跟着某个人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
他高傲地居高临下,像是暴君检验自己的贡品,半晌,啧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进来”
用手指钳住他的下巴,教他不得不仰视自己。
姜勤风摇头,头上金钗流苏晃动烁。
“你长得像一个人。”
那霸道的纨绔公子难得露出失落的神情,掀开衣摆,在他身边坐下。
姜勤风抬头。
“像我娘。”
姜勤风“”
原来我长得像他妈
狮公玄转过头,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是私生,哼,自小养在妓院,见多了龌龊事,只觉得恶心,对你也没那份心思,你看着我,陪我说说话便好。”
“狮公子既然是被接回上清的,与家里人关系如何相处得好吗”
狮公玄边说边为葡萄剥皮“不好,虽然我娘死之前希望我能孝顺我爹,但哼,他辜负了我娘,难道还想叫人乖乖给他当儿子不成”
“可我听说狮公子六岁便筑基,想必为了父亲付出过不少努力吧。”
这真是个到现在姜勤风都没想通的未解之谜。
当初柴京彦的入门弟子选,他连筑基的边还没摸到,就得知狮公玄筑基的消息,差点以为这是个有强力外挂的玩家。
虽然后面证实狮公玄并未筑基,但他到底是如何瞒天过海,从门主到境主统统未能识破,直到柴京彦面前才露馅呢
狮公玄“你想听”
姜勤风“我想听。”
狮公玄无端又打量这女子一会,总觉得和某个人越看越像,他脾气不好,但因为这种微妙的相似,多了几分讲述陈年往事的耐心。
“你可听说过情动期”
对对对,狮公玄身负雷灵根,也是变异单灵根,按理来说也有和柴京彦一样的情动期,不仅是他,姜勤风也拥有。
姜勤风摇头“不知。”
“哼,猜你也不知,这事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反正呢情与欲相同,有情便生欲,有欲情愈烈,进入情动期后,修为会大幅度提升,别说筑基了,当时胆子大点,说成练气也不是不可能。”
狮公玄熟练地把葡萄剥好,本来想喂魏紫一个,但一想到这样就看见她的真面目,就再难有如此温馨的谈话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