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勤满腔情绪压在心头, 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言说。
沐怀朋用手背替她擦脸,动作略显粗鲁笨拙, 嘴上相当不耐烦“哭成什么样子了有什么好哭的,我又没死。”
盛勤连忙去捂他的嘴, 含着泪瞪他“闭嘴”
沐怀朋抿了抿嘴角, 最终没再开口, 走廊另一端忽然传来一声娇柔的女声“老四”
盛勤连忙擦泪, 回头看见一婀娜柔媚的女人正注视着他们。
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下意识地松开沐怀朋, 刚要放,腰后的胳膊略一用力,又被人摁回他怀抱。
沐怀朋凝她一眼,这才看向那女人, 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姐。”
沐怀音向两人走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眉宇之间尽是哀思,说话温婉软糯“我听阿泽说, 你有朋友来”她看向盛勤, 见人家满脸泪痕,又迟疑地看向沐怀朋。
“没事, 您不必担心。”
“有话好好说。”
“知道了。”
沐怀朋略一点头, 搂着盛勤回房,他轻轻地推上门,抱着人站在门口不动, 似乎觉得棘手。
他沉默片刻,松开她,直言道“这种时候,你不该来。”
盛勤自然知道他如今处境堪忧。
实名举报一贯最受重视,何况牵涉这样的大人物大家族。
特权阶层,豪门内幕,钱权交易,官商勾结,包养情妇,几乎直戳老百姓痛点,因此之前在网络上一直热度不下。
事后盛勤一路回顾,才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条实名举报的微博而起。有网友整理出了时间线和沐怀朋的相关资产,质问其财产来源合法性。
一般人不了解内情,已然顺藤摸瓜,而盛勤更是早已知晓他名下企业资金被冻结。
危机关头,她顾不上儿女情长,抓着他的胳膊急道“背后一定有人策划,如果我没有猜错,肯定是魏诚,但绝对不止魏诚一个人。”
这么些年,以他的性子,得罪的人绝不在少数。即便没有结仇,好事者也不吝于落井下石。
“还有,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老袁现在很久没去公司了,肖振民跟魏诚狼狈为奸,他跟你多年,一定知道很多信息,你千万要小心他。尤其是帐和税,不知道现在自查还来不来得及”
沐怀朋沉默片刻,问“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还有,”盛勤没听出他语气不对,仍然继续,“肖振民他老婆家世显赫,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如果他敢明目张胆地跟随魏诚,那说明他背后的势力也已经站队。”
盛勤拼命回想,生怕还有疏漏,可抬眸见他心不在焉,不由更为着急“你听我讲话了吗”
沐怀朋嗯了一声,却伸手将她的下巴稍微转到一边,看见上面隐约有指印,皱眉道“谁打的”
盛勤满脑子还是自己的思路,听见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愣了下才想起来遮掩,“不是”她拨弄着头发挡住。
沐怀朋凝视她半晌,想起她一次又一次斩钉截铁地推开自己,可如今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他伸手将她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只问“怎么想到来南兴”
盛勤一时没防住,老老实实地说“大家都说联系不上你,我想来想去,猜老何肯定知道,就去找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抬眼见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脸颊,心里暗自叫糟。
她立刻住口,紧张地眨眼睛,不敢与他专注的目光对视。
盛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她脑子乱糟糟的,心想又不是我对不起别人。
空气变得很安静,他专注地凝视着她,拇指指腹抚摸过那细微的红印。
这眼神她太过熟悉。盛勤知道自己该拒绝,可那个不字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
嘴角处被他的唇瓣碰住,盛勤这才觉得那一巴掌很疼。他的唇轻轻研磨安慰,最后慢慢一偏,印上她的唇。
起初他十分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她,可渐渐无法克制,猛然将人提起摁在门板上,狠狠吮吸她的唇。
盛勤还有发懵,整个人被纯粹的男性气息包围。
舌尖尝到了尼古丁的气息,苦而涩。
她被人揉摁入怀,贴合着他每一寸,内里泛起浪潮,汹涌澎湃地将她没顶。
男人动作近乎蛮横,几乎不给她时间适应。
盛勤哽住,几乎无法适应,攀在他的肩头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一尾搁浅的鱼。
她总以为已经熬过戒断期,可每一次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引诱。
他们不再开口假意寒暄,沉默而激烈地宣泄内心深处的恐惧,一次,而后又一次。
盛勤筋疲力竭,昏死过去,直到被人抱进浴室,她才悠悠转醒。
沐怀朋抱着她靠在浴缸边。他不说话,替她涂抹沐浴露,到细致处,轻声问他“疼吗”
盛勤脸皮薄,无论多久也不习惯他这样口无遮拦。
她红着脸抢过沐浴球,“我自己来”见他盯着自己,又赶紧命令,“你转过去。”
沐怀朋也不争辩,听话地转过身去。
盛勤盯着他宽阔的背,回忆着紧紧拥抱时的滋味,一时血气涌上双颊。
她细细地擦过他的肌肤,无意瞥见他腰间有一抹抓痕。
脑子顿时嗡嗡直响。
她愣了几秒,竟鬼使神差伸手去比划,疑心这杰作是否是方才留下。
一路激荡,到了这一刻终于逐渐衰退。
盛勤想起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怕这段感情被妈妈瞧不起,她近乎偏执地严防死守,生怕他做一丁点对不起她的事。
回味着当时的心情,除了惶恐和难堪,再没有一丝相爱的幸福。
“怎么了”沐怀朋见她突然安静,回过头看她。
见人发愣,他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感受彼此的体温,拿着沐浴球在她身上揉搓。
盛勤眨着眼睛,略带忐忑地勾了下嘴角。
沐怀朋敏锐地觉察出她情绪不对,停下手,认真问“怎么了”
盛勤摇摇头,实在厌弃这样的自己。
“没事。”她勉强道。
盛勤没想到自己会留下来。
她在南兴住了十天,整日与他一起,陪着他处理各种事物。
之前见不到人的时候,盛勤一直担心他大受打击,从此萎靡不振。毕竟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人,对于家世自然比旁人看得更重。
但她显然低估了沐怀朋。
这几日他完全没有被人掣肘的窘困,说话办事仍然有条不紊,她甚至怀疑,那闭门不出的三日,恐怕也不是她以为的颓唐。
第二天,沐怀朋要出门去妈祖庙上香祈福。临走之前,两人一起吃早饭,沐怀音陪在一旁,劝慰道“启初他已经知道错了。”她点到为止,并不多说。
沐怀朋面容严肃,并不表态。
盛勤知道最初的是他侄儿在外面玩女人,结果碰上个硬茬,被人摆了一道。
等沐怀音上了楼,盛勤忍不住关切,“他要跟我们一起去吗之前他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妥了”沐怀朋冷哼,“南兴海关最年轻的副关长,刚一上任就得了个党内警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妥了。”
盛勤老老实实地闭嘴,心想一会儿只怕他又要发脾气。
他们收拾妥当出门,沐怀朋亲自开车,出院子时倒没人拦他。车子一路出城去了海边,顺着盘山公路慢慢上了一座小山。
半山处,黛瓦红墙,翘角飞檐。
南兴靠海,开埠通商之前,百姓多以出海捕鱼为生,因此妈祖娘娘香火鼎盛。
山门口香客众多,盛勤陪着他下车,很快有一男子迎面而来,走到近处又有些胆怯,只叫了声“幺爸。”
沐怀朋冷眉冷眼,傲然以对“我不过是个外人,可担不起。”
沐启初十分尴尬“幺爸,我那不过是一时糊涂幺爸”
沐怀朋理也不理,越过他直接入庙。
这天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庙内几乎摩肩接踵,沐怀朋护着盛勤,一直将她带在自己身侧,也不管他侄儿在后面跟得吃力。
沐启初不知这女人是什么来头,但见他幺爸妥帖周到,便不敢怠慢,主动替她把人群隔开。
三人进了主庙前院,沐怀朋伸手拈香,回头瞧一眼侄儿,总算肯开口“花花肠子给我收起来,是你对不起你老婆,有什么脸面再去求人”
沐启初不敢吭声。
沐怀朋厌恶地收回目光,对着妈祖恭敬地摆了三摆。
上完香,他带着盛勤往外走,沐启初赶紧跟上,到了殿前香火炉旁,才冷静指示“你也不是初犯,你老婆未必肯信你,如今不如坦诚一点,双方把条件摆一摆,能达成合作是最好,达不成也不能亲家变仇家。”
“好,我知道了。”
沐怀朋又道“还有,平时你自己过了哪些项目,各自经过哪些人的手,背后是什么来头,去搞搞清楚,不要让人捉住把柄。”
他想了想,生怕这侄儿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干脆挑明道“我警告你,你最好保证手脚干净,否则不要怪我心狠。”
沐启初小声表白“不会的,这点道理我不能不懂。”
“你懂个屁,”沐怀朋越想越生气,恨声道,“我沐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沐怀朋咬牙,忍了又忍,低声喝道“滚。”
沐启初面色惨淡,听了这话并不敢争辩,冲两人微微弯腰点头,灰不溜秋地独自先走。
盛勤听他二人对话,又想起沐怀音的劝告,只怕这两人早已起过冲突,她不敢多问,再见他额角青筋隐隐,也不管自己身份敏感,主动牵住他的手,转开话题“信妈祖也可以拜佛吗”
沐怀朋看了她一眼,顺着台阶下来,“求平安,无妨。”
她点一点头,心想也是。
沐怀朋带着她左右转了一圈便要往回走,越往外遇到的人越多,盛勤被他牵着仍然寸步难行,干脆侧过身双手抱住他的胳膊。
这姿态让男人很受用,沐怀朋垂眸瞧着她“抓紧一点。”
走出一重院落,他干脆将人搂在怀里,两人身形依偎,曲线贴合,随着步伐起伏,她很快感受到身后不同寻常的一团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