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再怎么累,也没有睡死到当真人事不知的地步,做为长期在田野考古的考古学者,贾瑚早就习惯即使在睡眠之中亦保持着一分警觉心,毕竟这年头盗墓贼太多了,真睡死了就等着墓被人搬空吧,是以贾代善派来的人一来,他顿时就惊醒了。
贾瑚揉了揉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昏暗的烛光。
那怕贾府用的都是大晋朝最好的东西,古代的蜡烛的亮度不够,再亮也有限,只不过贾府的蜡烛一点也不薰人,而且还隐隐约约地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蜡烛里还掺了什么香料。
贾瑚只瞧了一眼老者,认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老者是跟随他祖父多年的焦二,随口唤了一声“焦二爷爷。”接着又继续盯着那蜡烛了。
贾瑚的眼睛亮的惊人,好似这蜡烛是什么绝色美人,不比什么绝色美人还要来的更吸引人一般。
事实上对他而言也是如此。
在楚辞招魂里便有一句兰膏明烛,华镫错些。这兰膏指的便是掺了香料的油脂,用于夜间照明之用,可见得早在战国时代,王公贵族便有用着香料掺在油脂与蜡烛之中的习惯。
不过古灯具多有传世,但古蜡烛却少有,毕竟蜡烛这玩意大多是用油脂、蜂蜡或白蜡等有机物所做,标准的无污染、无添加,但也腐烂的快的玩意,几乎没有实品传世。
做为考古学者,贾瑚一见到焦二手上的蜡烛顿时便移不开眼了,要不是情况不适合,贾瑚说不定早就抢下老者手上的蜡烛来研究了。
焦二原本听到贾瑚甜甜的唤他焦二爷爷之时,原本紧张的心情略略松了几分,一听这一声焦二爷爷,他便知道这绝对是瑚哥儿了。
荣国府虽然重视像他们这般跟随主子多年的老人,但毕竟是身份有差,言语间虽然客气,衣食上也不曾缺了他们,但终究不过是面子情,也只有瑚哥儿会真心诚意的唤他一声焦二爷爷。
不过一跟贾瑚那恨不得把蜡烛分尸研究的眼神一接触,焦二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开始有些不自信了起来。
瑚哥儿啥时喜欢蜡烛了而且这不过是普通的蜡烛,没什么特别的啊
想起民间传说,焦二顿时心下一沉。
据说鬼都是吃些元宝蜡烛的,想来附在瑚哥儿身上的这只鬼也是饿的紧了。要不是主子正等着这人前去,说不定焦二还当真把手上的蜡烛递过去,让这只鬼先吃饱了,被那种眼神看多了,着实发寒啊。
贾瑚又狠狠的瞪着焦二手里的蜡烛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转移了目光,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研究。
他转向焦二问道“焦二爷爷,可是祖父找我有事”
焦二心下打了个突,只觉得附身在瑚哥儿身上的鬼怕是不好请出去啊,瞧还没见过老太爷,便能厚着脸皮叫起祖父了,长久下去岂不是会鸠占鹊巢,占了他家瑚哥儿的身不肯走了
焦二心下焦虑,但还是维持着一张冷脸,淡淡道“老太爷有请。”
贾瑚往上瞄了几眼焦二的颜文字,微感无言,叹道“带路吧。”
贾瑚暗暗哀叹,就连向来只会动手,从不动脑的焦二爷爷都疑心起他了,他也未免太失败了些,怎么旁人重生都是顺风顺水,到了他这儿,却是人人以为见鬼了
焦二默默地带着贾瑚来到梨香院之中。
再见贾代善,饶是像贾瑚这般活过一世之人也不由得微微的红了眼眶。
他委屈的轻唤了一声“祖父”
先前还未见面时还好,一见着了面,再想到自己当时被人抛进荷花池中被活活淹死的恐惧,积压了四十年的委屈上涌,一时间,贾瑚的眼眶都红了。
贾代善吓了一跳,连忙哄着贾瑚道“瑚哥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有爷爷在,别怕别怕爷爷让焦二去带人揍死他”
贾代善说的理直气状,丝豪不觉得让自己手底下得用的焦二带人帮孙子揍人有什么不对。
听到贾代善熟悉的话,贾瑚微感怀念,不用怀疑,他在之前做为贾瑚那一世时,聪明归聪明,但内里的确是个再标准也不过的熊孩子,要不也不会因为老太太多关心珠哥儿一心便就吃醋,以至于让人有了可趁之机,被丢进荷花池中活活淹死。
“没什么”贾瑚揉了揉眼睛,强笑道“孙儿只是太久没见祖父,着实想念。”
虽然对祖父而言,不过是短短的一天不曾见过,但对他而言,上次和祖父再见面,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贾代善眼眸微眯,打量着贾瑚许久,最后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方才也有些疑心瑚哥儿是否是被鬼附了身,但跟瑚哥儿的眼神一接触,贾代善便就确定眼前这人的确还是瑚哥儿,只是
看着瑚哥儿貌似平静,但眸底隐含悲痛的眼神,贾代善心里便直打突。
瑚哥儿虽是遭了大罪,但终究是个孩子,会愤怒,会难过,甚至会恐惧,但绝对不懂得隐忍,而眼前的瑚哥儿却是把一切苦痛都隐藏在眸底,忍在心里,这不是个孩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