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是山呼海啸式的狂欢,马车内却静得针落可闻。
“盖亚。”
柳余决定验证下自己的猜测,到底是读心术,还是别的。
她一下子握住盖亚的手。
触感微凉,连鼻尖都好似充盈着冰与雪的凉气。她手微微颤抖、却又坚定地将其覆在了自己的心口
“能听到吗”
傻逼
盖亚摇摇头
“听不到。”
“你再听一次。”柳余在心里跟尖叫鸡一样循环播放,“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听不到。”
盖亚还是摇头。
他精致的脸上弥满了茫然。
“贝莉娅,你说了什么还有这,又是什么”
少年微凉的手握了握,少女口中溢出轻轻的一声叫唤。
她咬着牙,轻轻地道
“嗯,我在说,盖亚你很好看,我、贝莉娅很喜欢。”
“喜欢”
盖亚看向天空,呓语般地问,“什么是喜欢”
柳余没搭理他,她的注意力还在之前的读心术上
“盖亚只能听得到那些人的愿望吗”
“好像是这样。”少年细长的眉微微蹙起,有种脆弱的精致,“不是愿望也行,但你那里很安静。”
他很肯定地道。
柳余
好了,她确定了。
甭管盖亚能听到谁的心声,反正不是她的。
也许是因为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是因为她不信神。
反正他听不到。
这很好。
“走了,去医馆。”
车夫从狂热状态回神,回到车前。
马车重新开始行了起来。
索伦王国大大小小的医馆,都会在建筑尖顶上挂一个红色十字,所以许多时候,又称“红十字楼”。
罗孚医馆是索罗城邦最大的红十字楼,常年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不过即使这样,当又一辆陈旧的、灰扑扑的马车停下时,伙计们依然眼尖地发现了车轴上弗格斯家族的金色鸢尾花标志。
“嘿托泰,这次轮到你了。”
“不不不,列夫,我可不想再挨上一鞭,贝莉娅小姐的鞭子可不会因为老熟人就手下留情”
“可怜的贝莉娅小姐,上回莫比亚侯爵夫人说,这世上没有哪个体面人会愿意娶弗格斯小姐没有”一位伙计学着那位夫人尖叫,“我看,城邦里那些体面的绅士,虽然愿意跟弗格斯小姐来点儿浪漫,却绝不愿意把她娶回家。毕竟弗格斯小姐既没有丰厚的嫁妆,又有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
医馆的伙计们推推搡搡,谁都不乐意去。
就在这时,弗格斯家族的马车车门从内打了开来。
首先映入人眼帘的,是一只手,白得在阳光下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指上一只蔷薇花戒,紧接着,浓烈的玫瑰紫绽开,蓬蓬袖、蓬蓬裙,而后,整个人出了来。
贝莉娅小姐就站在马车边。
她金色的大波浪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皮肤比安托山的牛奶更洁白细腻,她的唇瓣比蔷薇更粉嫩娇艳。
当她微微笑起来时,蔚蓝色的眼睛也开始闪闪发光,像一望无垠的卡多瑙海面,纯净又多情
伙计们都看呆了。
“贝、贝莉娅小姐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
“噢,她比上一回看到的更迷人,托泰,我愿意挨上一鞭,不,三鞭”
就在这时,站定的贝莉娅小姐竟然又朝马车伸出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搭在她的掌间,指骨分明,就像最上等的艺术品;两只手轻轻一握,一位少年弯腰走了出来。
他站直了身体,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微风吹起他眼上的蕾丝发带,细碎的光影围绕着他顽皮地打转
他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阳光里。
光为衣,明为影。
伙计们仿佛看到了城池中央那座巨大的大理石雕像,向他们俯瞰而来。
下意识匍匐下去,屈到一半,才醒转过来
光明神在上他们在做什么
可再看周围人,不论平民、还是贵族,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弯腰屈膝,区别只在于一个粗鲁点、一个优雅点
“天神在上,我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平民下跪”
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柳余当然是感觉不到光明神化身的“魔力”的,她无比自然地牵起盖亚的手
“当心,有台阶。”
两人旁若无人地走过去了。
众人大梦初醒。
托泰跑得非常快
“贝莉娅小姐,这位先生。”
他好奇又敬畏地看了眼身旁修长挺拔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一靠近他,膝盖就有点儿不听使唤。
“还是找辛库医师,对吗”
看来原身平时都找的这位。
柳余点头
“是,带路。”
辛库医师在二楼转角,他是个慈蔼的大胡子,大约是平时用脑过度,有些中年秃顶,一看到柳余,就高兴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贝莉娅小姐”医师唤她,“您又不舒服了”
柳余小心地牵着盖亚跨过门口,来到窗边坐下。
“不是我,我朋友”她声音急切又无助,“盖亚他流了很多血,医师求您快救救他”
辛库奇怪地看着贝莉娅泛红的眼睛
这位小姐,可从来不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过等他目光一落到盖亚身上,面皮立刻紧绷起来
“眼睛受伤了”
“是。医师,盖亚的眼睛还有没有救”
纯白蕾丝发带落到地上,一面沾了血。
辛库医师掀开少年的眼皮,空洞洞的两个窟窿对着他。
他愣了愣
“很遗憾,这是神的领域。”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