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黎在来往的人流中因这猝不及防的声音而愕然。
祭典的光虚渺而通透, 大大小小的光晕一圈又一圈笼罩着他们相拥的身影。
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像那风轻轻拂过的触感。
她惊讶地看过去,对上了缘一平静的目光:“你会说话”
但他不语, 只是低垂着眉,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 就生出几分虚渺来。
那目光如悠晃的水光, 晃着晃着, 就被涟漪打碎了,虚得找不到焦点。
在这样的波光中, 恍神间,周围的风响和人潮都远去了。
见他不答,神黎也不逼问。
她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即别开了目光,抱着他继续随着那碌碌的人流走去。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氛围蓦地紧了一瞬,这会神黎缓过来后, 便去回忆方才听到的不可思议的字眼:“把自己送给我吗”
这可真是, 可爱至极的言语啊。
神黎目光温和地看着远方乍明乍暗的火光, 缓缓地笑了:“可以啊。”
这可真是她收到的最奇怪的礼物了。
神黎心里这般兴味地想,面上却只是清清浅浅地笑:“那你可得吃胖点了, 我可不喜欢瘦瘪瘪的男孩子。”
语毕,她又瞥了他那张一点活泼劲都没有的脸:“还有,要多笑笑,我喜欢笑起来又可爱又好看的。”
或许心里将其当成了几分玩笑话也说不定,神黎以打趣的口吻回复他。
她没多在意这般可爱的话, 因为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是刚才缘一说话了,而且还说的挺流利。
平平淡淡的语调,咬字清晰,发音准确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但如果会说的话为什么平时都不说话呢
继国夫人还因此一直很担心。
一路上,神黎试图从缘一身上找到这个答案,但是他不再看她,也不再去注视祭典的流光溢彩。
他的眼睛落在手上的金鱼身上,目光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有那一小寸之地。
祭典上的鼓铃嘭响摇曳,来来往往的木屐踩着不知何人的影子。
晚风吹散了神黎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但是一嗅,怀中的孩子好像也染上了几丝她的气息。
这让神黎心下动容。
神黎不禁就着方才那句可爱的话展开了联想。
如果说他是她的话,那今后她就得养着他了,养着他的话,就得带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切都得是最好的才行。
这么想着,神黎又想起这小家伙今后的命运,便又笑着调侃他道:“如果把你自己送给我的话,今后可就得和我走了,不能去寺庙当僧侣了哦。”
或许神黎是希望他能再说话的,所以语气都不禁逗弄了起来。
“但是跟我走的话嗯”她思考了一会后严肃地板了板脸,企图唬住他:“可是我其实是个海盗呢就是那种会烧杀抢掠的恶棍哦和我走的话,也得去当海盗哦”
然而,听到她滔滔不绝,他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神黎却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虚,毕竟,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让他当海盗什么的
她咳了两声后,不禁正经起来,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一些:“如果不想当海盗的话,嗯对了去当武士吧”
神黎兴奋地笑了起来:“你想成为武士吗像你哥哥一样。”
话音刚落,那孩子眼中的眸光微闪。
兴许是觉得有趣,上了头的神黎立马就着武士的教育话题思考了起来:“高杉的话,太中二了,不行”
片刻后,神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笑了起来:“对了我妹妹现在也在一位武士身边学习,听说是个不错的武士,好像是叫坂田金时来着,我可以带你去他身边学习哦”
这么想着,神黎又碰了碰他的额头,目光落在他那花札耳饰上,道:“不过不管和不和我走,缘一你的话,一定能拥有值得延续下去的未来的。”
然而,自始自终,他都没说话,只是神色淡然地听着她说。
于是,神黎也不再多言,只是再次哼起了轻快的歌。
神黎带着缘一找到继国夫人他们的时候,听说神社里的祭祀活动已经开始了。
他们母子俩如神黎离开前交代的一样站在一边等他们。
继国夫人拥着岩胜,当远远看见神黎他们两人过来时,他们面露惊喜,都急切地过来了。
“缘一”反应大点的莫过于继国夫人了。
她拥过自己视如生命的孩子,泪眼婆娑的,不断轻抚着他的脸颊,似乎在让他微凉的肌肤染上温度。
神黎微笑地给一旁的岩胜抛了个媚眼,表示没什么事,片刻后,待继国夫人缓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一齐踏上了前往神社的路。
神社建在不算高的地方,但是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石阶。
往上看能够看到上边的鲜红鸟居,看上去似乎是近来重新刷过一遍了。
神黎扶着继国夫人走上阶梯,倒是那两个孩子走在了前边。
这会来神社的人流可比刚才少了许多,所以神黎很放心地让他们走。
岩胜牵着缘一跑,跑着跑着岩胜别在额角的面具没别稳,落了下来,顺着石阶咕咚咕咚地落到了她们脚边。
比她先一步捡起的是继国夫人,她将面具微笑地递给了从上面一点地方跑下来的岩胜,惹得那孩子害羞地红了脸。
神社里那喧嚣的乐声不绝如缕,夫人脚下的木屐踩着那石子,也不知道是轻还是重。
见岩胜又跑去牵缘一了,神黎不由得淡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