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自从谢星阑出事,江戈日夜都寸步不离地陪在病床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往往都是抵不住困倦闭了会儿眼,又被噩梦惊醒,满眼血丝,像个神经质一样抓着监护仪器反复确认谢星阑还活着。
这一觉却睡得极沉,他握着谢星阑的手,在漆黑的梦境中不断下坠,像是经历了冗长又枯闷的一生一样,寂静无声,直到一束光温柔地打在眼帘上。
江戈微微皱了皱眉,眼睫颤动着,无意识地动了动手,随即感受到了手臂上的压力,以及指尖触摸到的温热皮肤。
他倏地睁开了眼,阳光充满了整个房间,刺地他眼球有些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明亮的光线,以至于连同躺在他怀里的那个人也好像镀了层金黄的光芒一样,满满的不真实感。
那人背对着他被他搂在怀里,黑发顺服地倒伏下来铺在他的手臂上。光裸瘦削的肩膀以及漂亮的肩胛骨,与他肌肤相贴,极尽亲密。
江戈立马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开,抽回了被枕地麻木的手臂,眼里满是阴鸷的戾气。
过去的几年也不是没有不长眼的东西想往他身边塞过人,只不过江戈性情冷漠,就像没有任何弱点的冰冷的机器人一样,就算有人想用下三滥的招数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为什么他会跟这个人睡在一起
在做梦
谢星阑呢,他不是在谢星阑的病房里吗
江戈面色紧绷,脸上隐隐显出一丝杀意,还没等他下手去掐住那人纤细白皙的脖颈时,被推开的人动了一下,醒了过来。
睡到正香被一把推开,差点滚下床,谢星阑一脸不爽地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呻吟了两声“江戈你干嘛”
昨天晚上叫到太晚,谢星阑声音都哑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江戈整个人僵住,好像连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一样,微微瞪大双眼看着身上无数暧昧痕迹的人。
没听到回应,谢星阑撑着床坐了起来,看向表情凝滞眼神茫然的江戈“你怎么了”
说着,他伸出手想去摸一下江戈额头,江戈下意识地避了避,谢星阑挑了下眉“还不让碰了”
谢星阑才不管他在想什么,不让他碰他硬要碰,就一把摁住江戈的肩膀把人压在床上,然后分开双腿坐在江戈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完不认人了,嗯要不要让你回忆一下昨天晚上怎么弄我的。”
江戈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无法从谢星阑身上移开。
这张脸太熟悉,是他印刻在骨血与灵魂之中的样子。
无论是声音还是体温,都真实地过分,江戈像是没有生命力的木头一样,大脑一片空白,手脚隐隐发麻,一动都不敢动,既不敢去触碰谢星阑,也舍不得让谢星阑离开,只能呆滞又贪婪地紧紧凝视着,生怕梦醒后就再也见不到谢星阑如此生动鲜活的模样。
谢星阑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江戈眼神不太对劲
,虽然也是欲求不满饥渴的模样,但却没有以前的放肆,而是过于克制隐忍,好像在死命忍着不敢动他一样。
“喂,你怎么了”谢星阑正色,从他身上爬下来,摸了把江戈的脸和额头,确认他体温正常,没什么异样,“不认识我了啊”
江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星阑,眼眶隐隐泛红,随即他声音低哑地说“谢星阑”
“哦,还记得我,看来没打算上完就跑。”谢星阑眯着眼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异常了,江戈这人总有些事藏在心底,即使两人都已经结婚两三年了,早已坦诚相待,谢星阑也不会抓着什么事都逼问到底,于是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江戈嘴唇,说“我饿了,想喝你榨的豆浆。”
温软的嘴唇触碰到他,江戈一阵心悸,瞳孔紧缩,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木然地愣着。
这场景只在他的梦中和臆想中出现过,谢星阑会主动靠近他,亲吻他,可现在这触感太过真实,他甚至听到那沉寂已久的心脏蓬勃的跳动声,还有浑身血液逐渐沸腾的燥热,让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足以吞噬一切的渴望,猛地伸出手搂抱住谢星阑的身体,把人狠狠地压向自己。
江戈眼珠被渴望和激切染成血红,他亟不可待地吻着谢星阑,像是要把人拆吃入骨一样。
江戈好久没亲地这么凶狠了,虽然有点痛,但还挺爽的,谢星阑只当是老夫老夫之间的小情趣,伸手回抱住他。
过了许久,谢星阑看他还没过瘾的样子,忍不住别开头提醒他“你还要去公司呢,今天不是说有个重要会议”
江戈呼吸急促粗重,抵着谢星阑的额头,闭着眼喘气。
在谢星阑再三催促下,江戈终于放开了他。
掀开被子后,江戈看到了自己残缺的那条腿,眼神一紧,马上又盖上了被子,然后有些惶恐害怕地望向谢星阑,生怕被谢星阑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谢星阑穿着睡衣,锤了两下腰,然后拿着江戈的假肢走到床边“坐过来啊,我帮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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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戈双手紧握成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假肢,他坐轮椅的时间过长,肌肉早已萎缩,不便再装假肢,可此刻更难以接受的是谢星阑居然如此自然地说要帮他戴上。
难道要让谢星阑看到他那丑陋不堪的腿
“不用。”他声音嘶哑,死死按捺住内心的痛苦,沉声说“你不要这样。”
谢星阑挑了挑眉,也不说什么,就把假肢搁在床边“那我先去洗个澡。我怀疑你昨天晚上没帮我洗干净,后面不舒服。”
江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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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谢星阑朋友从国外回来,要去接风,刚吃完早饭他就走了。
江戈没穿假肢,他根本不会用假肢走路,所以还是坐上了家里备着的轮椅。这个家对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助理给他打电话通知会议时,他推掉了,一个人在书房里搜索所有的信息。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梦,可这真实感又在一次次提醒他,他确实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摆脱了轮椅,还跟谢星阑结婚了。
脑海里有残缺的记忆碎片,江戈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把一切理顺。
这个世界的江戈跟他,无论是身世还是模样都一模一样,也同样在五岁那样因小腿残缺被送到了江家。不同的是,这里的江戈从五岁起,谢星阑就一直在他身边,除了初中三年短暂的分别,之后很快也重逢了。
谢星阑会对他笑,会跟他说话,把他当朋友。
甚至在高中时期,他们还互通心意,成为了恋人。
三年前,两人已经合法领证结婚了。
一切都幸福地宛如童话,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可这却是真实的。
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都只能躲在不见光的暗处偷偷地看着谢星阑,默默地守护着他,把自己龌龊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唯恐被谢星阑发现了厌弃。可这个世界的江戈,却光明正大地拥有了谢星阑
头疼欲裂,江戈用力揪紧了自己的头发,近乎崩溃地低吼,对自己现在这副身躯憎恶嫉恨到了几欲发疯的地步。
明明都是残废,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他”能得到谢星阑全心全意的爱那是他这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啊。
晚上谢星阑回来后,看到江戈还坐在书房里,有些奇怪“你今天没去公司啊。”
江戈已经枯坐了一天,两手抵着额头,听到声音,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谢星阑。
漆黑的双眼深沉地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在谢星阑靠近后,他慢慢垂下眼帘,不让谢星阑发现自己扭曲疯狂的一面。
没关系。没关系。
现在这个身体是他的了,谢星阑是他的了。
以前的那些不要再去想了,他不能让谢星阑发现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他”。
他心脏好像要爆裂开一般被酸涩和嫉恨填满,灵魂在痛苦煎熬中嘶吼,身体却戴上了完美的假面,在谢星阑走过来的时候他微微扬了扬唇角“回来了。”
“嗯,早知道你今天公司没事就喊你一块去了,李小彬刚回来,瘦了不少,现在还挺像模像样”谢星阑边说边走到桌边,这才发现江戈坐在轮椅上,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掏出这个古董了
”
江戈面不改色“今天不想戴。”
谢星阑看了他两眼,没接着问“事情忙完没有,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不饿。”
“张妈今天回家去了,没人给你烧饭你就不吃了”谢星阑不满地说,“你自己胃不好你不知道啊。”
谢星阑的关心和爱意,都是给“他”的
江戈面上微微笑着,心脏却好像再被一只手肆意撕扯一样,痛的他直想打
滚。
“对不起,”他慢慢伸出手去牵住谢星阑的手,“下次我注意。”
谢星阑回来了,江戈也无心办公,两人就去放映厅里看电影。
谢星阑头枕着江戈的大腿,一边看一边吃着零食,江戈则是完全不知道电影放了什么内容,一直低着头看谢星阑,光影变幻中他眼中的情绪也难以捉摸。
“阿招。”
江戈在脑海里预演无数次,才缓缓地开口。
谢星阑嗯了一声,捏着一片薯片递到他嘴边“吃吗”
江戈接住了薯片,咽下去后说“这周有空吗,我们去旅游。”
“好啊。”谢星阑很好安排,“你公司没事”
“没关系。”
江戈弯下腰,轻轻地蹭了一下谢星阑的额头,谢星阑转过头来,一手勾住江戈的肩膀,主动亲吻上去。
江戈先是一僵,随即更紧地抱住谢星阑,用力地索取着。
这套房子是谢星阑跟“他”住的,江戈只觉得浑身不适,一想到曾经“他”可能在这房子里的每个角落与谢星阑亲昵过,他就感觉嫉妒和酸涩快要湮没他的理智。
所以必须要先离开这里,等旅游回来后,他就找个理由跟谢星阑一块搬去别的房子。
夜晚,洗完澡后,谢星阑躺进被窝里,自然而然地窝到江戈的怀里。
他的动作太过熟练,仿佛已经做过无数遍。
的确,从高中算起,谢星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快十年了。
这十年,他们足够做遍所有亲密的事。
今天早上谢星阑身上那些痕迹,想必就是前夜“他”留下的。
江戈眸子微暗,隐忍地死咬着下唇里面的软肉,连口腔里都尝到了一丝血腥气。ax6770ax7c73ax54d2
即便内里已经被嫉妒腐蚀地千疮百孔,江戈还是狠不下心去强行占有谢星阑,抹煞掉所有“他”的气息,只会用力抱紧他,就像是即将坠入深渊的人抓住最后一根藤蔓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敢放手。
求而不得十数年的人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以一种柔软的姿态完全向自己展现着信任和爱意,江戈一边醋意滔天,一边又悸动难忍,长久以来的渴望和欲念都被他死死地克制着,一旦开始翻涌,便来势汹汹。
两人抱得紧,一点身体的变化也清晰可察。
“今天不做了,昨天你太用力了,我腰
还酸着呢。”谢星阑嘟囔两句,“也不知道你这一天天的精力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