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开一怔,哈哈大笑“当年就是个傻小子,不是花前月下,就是争风吃醋,哪有功夫装模作样。”
三两句话,厅中的气氛就缓和了不少,毕竟都是熟人,就算几年不见,也不会真生出隔阂。
不过打趣归打趣,正事也是要谈的,顾云开收了笑,问道“听说吴世叔一大早就去了鹏跃酒楼,却走的匆忙,可是跟你谈了些什么”
“自然是谈生丝的单子,骤然缺了一笔货,可不得好好筹谋如何补齐”陆俭还真有问有答,不像私藏的样子。
只是一听这话,顾云开就不乐意了“市面上缺了这么多丝,你这么一弄,岂不是要引得行市猛涨”
他可是个大绸缎商,并不愿意丝价涨上天的。
陆俭笑道“我知顾兄担心什么,然而这次来,就不在乎那点生丝,只不过是静待某人倒霉摆了。”
这话可跟他的神态全然不搭啊,周正纶也忍不住道“不是用吴氏手里的单子压他们吗”
他可不信陆俭会这么善心。
陆俭摇了摇头“我是跟吴氏下的定,跟旁人又有什么关系他要如何跟陆氏扯皮,我并不关心,只是丝市还是有买卖可以做的,譬如炒高之后放出消息,说陆氏作假放火,搅乱行市。”
一听这个顾云开就坐直了身体“真是作假吗”
“自然不是。”陆俭微微一笑。
“那旁人怎么会信”顾云开皱眉道。
陆俭道“为何不会信只要丝价暴涨后骤然崩掉,不就要信了”
这是打算在丝市上捣鬼了,恐怕是想要拉着他来做戏。然而顾云开还真动心了,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只要来回倒腾几次消息,引得丝价飙升之后又下跌,怕不知有多少丝商要倾家荡产。
而受害的,恨的恐怕只有陆氏这个搅乱给行市的家伙,他们这些幕后之人就没那么显眼了。毕竟丝价涨涨跌跌,对他可是绝对的利好,若是操作得当,怕不是还能大赚一笔。
顾云开在乎赚钱多少,周正纶在乎的却不是这些“可如此反复,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俭笑着反问“甭管怎么对付那些小民,世家总还是同气连枝的,若是恶名都被陆氏背了,你说士林会如何作想”
若说顾云开关心的是商场,那么周正纶关心的就是官场了,这么弄下来,是要害不少人吃亏的,而且陆氏今年本就有了没落的意思,陆大人又是从吏部天官这等要职离任的,想要落井下石的恐怕不会少。
一进一退,可不就把陆氏逼到了绝境
周正纶都忍不住叹道“如此陆氏的处境可不会好了,明德打算如何重振家业呢”
这也是顾云开最为好奇的地方,眼瞅着要把陆氏往死里折腾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又岂能讨到好而且现在鼓动他们蚕食陆氏,等到真夺回家业,陆氏要怎么在江南大族中自处
“我如今在番禺操持银行买卖,想要弄钱也不算难。若是能在余杭也开一家,家中的难处也能迎刃而解了。”陆俭终于把自己的目的扔了出来。
顾云开一听就笑了“可是想搞那交易场这次下定惹出偌大祸端,以后谁还敢玩空卖空卖”
“自然是能从中得利的人,生丝、粮食、桐油、生漆,所有这些大宗货物都要就时令,有这么个空挡,自然能让人生出赌性,三郎就没觉出其中妙处吗”陆俭反问。
这一下,顾云开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若是陆氏一蹶不振,这余杭城里能跟他比拼的丝商就不存在了,再有个交易场,欺行霸市可就容易太多了。而且除了生丝之外,他恐怕还能再掌控些别的东西,只要这交易的场子够大。
沉思了片刻,顾云开道“若是银行,余杭怕是有不少人家能做啊。”
“银行谁做都无所谓,交易场却只能有一个。如今大势以成,三家联手,再由我掌控陆氏,余杭还有谁能翻得起浪花”陆俭唇边的笑容更深,语气也更为笃定。
饶是周正纶不太懂经商,此刻也被镇住了,这还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啊。若真这么搞,别说是顾氏了,他们家恐怕也不会拒绝。而有了银行,有了南海的航路,陆俭也就能把陆氏重新带回应有的位置了。
顾云开想得却比周正纶还多一些,他也算在商场里打混许久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能精明到如此地步。这么个人当敌人,怕是让人无法安寝,可若是成为盟友呢更让人心痒的是,陆氏想要摆脱泥潭,恐怕还得几年时间,所以陆俭还是要依靠他们的,如此一来,顾氏成为四姓之首也未尝不可啊。
心神一阵摇曳,顾云开笑了起来“能揽到方小公子这样的伶俐人,我早该猜明德的手段啊。”
这话的意思陆俭心知肚明,然而此刻,他却忍不住心底的欢喜,含笑道“顾兄谬赞了。”
他自然知道“方小公子”的厉害,只是旁人永远也猜不到,她对自己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