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起火风波之后,俞星城她们四个嗅到空气中的不安后都没有出门,有传言说烧毁的都是往年留存的考卷,今年不但没有烧毁,而且贡院还决定加大审批人数,比往年更早放榜
也就是断了这十六个要补考之人的科举梦。
用乡试放榜的消息来稳定民心外加抢占舆论。
另一边,听说城内在大肆搜捕那些引起混乱,散步舞弊谣言的生员,并搜查白莲教踪迹。
果然如俞星城所料,城中反而愈发混乱,不少修真者被认为是白莲教众,被带到仙道监去问话;另有大量生员与读书人聚集在贡院周围,认为贡院的搜捕是迫害,要求贡院与应天官府不得抓捕生员,反而证明自己没有舞弊。
而就在这几天内,关于吕阁老乡人的传言终于起来了。
坊间自然是什么夸张的说法都有,说吕阁老家中贫寒,亲戚里若有做屠夫的还算好了,好些个挑粪作农的,竟然因年纪轻,糊弄糊弄也来考了乡试,说自个儿名字都写不对,只写了什么“我三舅表叔是吕涵吕阁老,吕阁老从小待我亲,将我抱在怀里与我讲话本子”之类的胡话,就能高中。
这显然有很多民间胡扯的成分。
但有一点不作假,吕阁老的本家旁亲加在一起,竟凑了十几人来应天府乡试。
看来这顶名舞弊案,确实是跟吕阁老的乡人有关系了。
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在吕阁老的眼皮子底下,呈到那个荒诞不经,不理朝政的皇帝面前去。
正想着,院里桂花才结了苞,半开不开的,集贤处外头就有骑马打轿的来了,集贤处的婆子在外头迎,就瞧见着穿红葵花圆领的报录人下了轿。
婆子这儿住了多少年的女秀才女修士,她还能不不眼熟,笑着打了个招呼。
报录人拱手“婆婆您今日真是应了这院名,里头才几进的院子,就出了六个举人”
婆子也喜不自禁,报录人进了俞星城他们院子,俞星城正在地上钎铜丝,铃眉也帮忙,杨椿楼帮她炖橡胶,肖潼在给扇火,屋里一阵乱象,报录人进来都傻了眼。
婆子喊道“是放榜的报录人,姑娘们,中了”
报录人刚刚已经通知过其他几个院的二人,念着手中状纸“肖潼、俞星城、铃眉与杨椿楼。你们中有哪个是这四人之一么”
却没料到这四个忙活的女孩齐声应答“是,我们都是”
婆子喜的要蹦起来“四个官娘子,竟然全都中了天大的喜事我这院子回头就改名叫中举院罢”
那四个中了的女孩虽然面露喜色,手上也没停,对报录人一点头“官爷稍等,我们这就忙完。”
等着那铜丝从橡胶里捞出来,俞星城摘了手套,四个有点灰头土脸的人往前一步来行礼。
肖潼是译科甲等第七。
铃眉是道考乙等第十一。
杨椿楼则是道考甲等第九。
最后轮到了俞星城,她展开绸缎的状子一瞧。
算科甲等第二十六。
不算高,但很合理。虽然她有前世的底子,但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大明算科的题目。
果然,那头贡院没找到她,而她又答了算科的卷子,阅卷与主考两头没人对照,她的成绩就这样发了下来。
报录人刚道了喜。肖潼很懂规矩,她掏了四封细绢银子就要给报录人。
如今白银不太值钱,主要是个彩头。
外头就有人声音不太好的喊道“王婆,外头有官差来找”
话音刚落,有俩人进了院来。
黑袍黑帽,膝澜一点银刺绣,戴着皮质手套,腰上两三把刀。
似乎在观望找人。
杨椿楼吓了一跳“钦天监的缉仙厂而且是北厂的人”
俞星城转头“你怎么知道是钦天监的人因为穿黑衣”
杨椿楼“钦天监的官服是所有官服里不许有任何花鸟鱼虫走兽纹样的。反正就是衣上决不能有活物图腾。而且只有缉仙厂佩这种鎏金柄官刀,北厂黑曳撒,南厂白曳撒啊来找谁的,不会是我表叔在钦天监有几个熟人,所以来抓我”
那两个缉仙厂的人当真走到了她们面前,却是看向俞星城。
二人和和气气的笑了下“俞姑娘,有人找你,随我们走一趟吧。”
缉仙厂显然看到了俞星城手里的绸缎状子,笑道“恭喜俞官娘子了。”
俞星城并没嫁人,这“官娘子”称呼,就像是中了举就立马有人叫官老爷一样。所谓万般皆下品,只有奉承高,那些平民百姓看见个有权有势的,恨不得满口爹娘。钦天监是朝廷部门,但谁能料到以后举人会不会再成了进士、大员,他们照样愿意尊称。
俞星城蹙眉,也轻声道“能否请官爷明说,是何人找我”
那两人拱手“这里不方便说话,但有人向我们汇报了您相关的异状,我们正忙着调查公务,官娘子能配合是再好不过的。早些去,早些回来,也别耽误了您的鹿鸣宴。”
俞星城点了点头,抚了下裙摆就准备随他们走。
肖潼她们三个紧张了,杨椿楼更是拽着她衣袖不肯撒手。
俞星城笑道“没事,官爷又怎么会伤我,你们看完先回去吧。”
俞星城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的。
走出集贤处,二人中那个口音颇重的黑脸男人道“我们是北直隶缉仙厂的,人称北厂。只是有人提起,说官娘子跟那黑蛟有些渊源,现在四处缉拿黑蛟,各地也多有妖魔现身,我们也只是带你回监内一趟问问话。”
俞星城心里转了转,有意惊讶道“诸位官爷不知我正是那黑蛟做乱时被被抓的人质,而后裘百湖裘大人将我救下,还特意体恤我乡试临近,与小燕王一同将我送来的应天府呀。莫不是裘大人又找我问话”
那二人显然不知,听到又是裘百湖,又是小燕王,吓得互相望了一眼,这才拱手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更方便说话了。官娘子知道我们缉仙厂办事小心,请见谅。”
说着一人袖中飞出一段白绸,立刻将她双手并在一处裹紧,死死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