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殊在被子里躲着, 直到周遭变得闷热,入肺的气都搅着一股子湿烫的时候, 才勉强稳下神来。
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虽然被绒被挡掉了一层,何子殊还是听了个正着。
陆瑾沉出去了。
何子殊悬着的心晃晃荡荡落了一点下来。
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何子殊抬手,掀开被角, 露出一条极小的缝隙。
冷风顺着那开口灌进来,何子殊连忙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 顺便降降温。
被子一点一点掀开, 当余光瞄到床边人影的时候, 何子殊动作彻底僵住。
他偏头, 就看到陆瑾沉坐在床边的靠椅上, 轻笑着, 微微曲腿抵在床沿边, 看起来格外闲适。
与其说是在看他, 不如说是在等他。
何子殊“”
被骗了。
比床下有人更可怕的,是床边有人。
这人还是陆瑾沉。
他昨天恃酒行凶、色欲熏心、上下其手的无辜受害者。
何子殊觉得自己可能要上法治频道了。
可是何子殊很奇怪。
他明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而且分外清晰。
要不是因为这声音, 他愿意在被子里待到缺氧。
何子殊开始怀疑,陆瑾沉搜了什么音效炸他。
何子殊想着, 抬头, 往门的方向扫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谢沐然。
两人视线对上, 谢沐然还穿着睡衣, 显然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谢沐然揉了揉眼睛, 朝着何子殊走过来“头痛不痛啊肚子饿吗要不要给你去弄点吃的”
陆瑾沉微一偏头,看着谢沐然“不是说要下楼”
谢沐然愣了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要干嘛。
“嗯,也没什么”
陆瑾沉直接打断“下去吧。”
谢沐然“”
谢沐然“哥,没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陆瑾沉不轻不重回了句“嗯。”
谢沐然“那你让我进来干吗我都在那里罚站半天了。”
然然委屈,然然要说,而且是大声的说。
敢情他就是个冷冰冰的nc。
谢沐然想着刚刚的情景。
那时,一位硬生生被渴醒的早起群众,正低调从房门口路过,准备下楼倒杯水。
因为一时忍不住好奇心,扒在半开的门上,往里扫了一眼。
然后就被脑袋后面长眼睛的队长,当场抓获。
队长勾了勾手指,他被召唤了进来。
队长又勾指扫了一下,示意他关门。
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他别过来,在门口站好。
当事人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好奇心能不能害死猫咪,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好奇心能害死小谢。
谢沐然立刻忏悔。
站在角落里掏出手机,给陆瑾沉发消息。
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嗯。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
等等。
我想下楼,我渴。
等等。
那我能喝杯蜂蜜水吗
等等。
哥,你这是自动回复吗
别说话。
谢沐然敢怒不敢言,蔫甸甸关门下楼。
何子殊只稍一想,就知道了那声薛定谔的关门声是哪里来的。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陆瑾沉两个。
何子殊掐了掐自己的手,先开了口“哥。”
声音很轻,还带着点显而易见的迟疑。
陆瑾沉看着好笑“想起什么了”
何子殊觉得自己心尖都颤了一下。
这、这么直接的吗
不委婉就算了,连一点点起承转合都没有
何子殊头还有些沉。
昨晚的记忆其实很浅,很难言状,断片称不上,但他说了什么,陆瑾沉又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想不起来。
跟个哑剧似的,还是信号极差,不断闪着黑白雪花片的那种哑剧。
在蒙上被子的那个瞬间,何子殊最混乱却也最清醒。
掀了被子后,凉风一浇,思绪反倒疲软着跌了下去。
就跟半睡半醒间做的梦一样。
醒透的同时,也忘了大半。
如果没有陆瑾沉,何子殊可能真的会觉得,是自己喝醉了,做梦了。
可现实教他做人。
因为陆瑾沉在这里逮他。
不仅坐在这里逮他,还问他“想起什么了”。
这一瞬间,昨晚作孽造的榫,今日还债建的卯,“啪嗒”一扣,在何子殊脑海,贴的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他仍旧没多少记忆,但陆瑾沉这话,不是逼他“想起了什么”,而是直白的告诉他,他昨晚的确是“干了些什么”。
何子殊根本不敢看陆瑾沉“我昨天喝醉了。”
小流氓语录。
渣男语录。
耍流氓耍得清清楚楚,又渣得明明白白。
陆瑾沉忍笑“酒好喝吗”
何子殊顿了顿,摇头。
昨夜一口酒。
今日两行泪。
何子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哥,我亲碰到你了吗”
一个“亲”字只发出了半截气音,何子殊立刻跟烫口似的收了回去,改为了“碰”。
陆瑾沉一怔,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法预料他家小朋友的反应。
比如昨晚乖得要命、主动凑上来的亲吻。
比如今天这句“我亲到你了吗”。
陆瑾沉笑着把话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透过窗帘,恰好卷了点碎风进来,吹在侧边颈间的肌肤上,一路从脖颈麻到尾椎骨,何子殊声音更低“我记不清了。”
陆瑾沉抬眸,看着何子殊,挲了挲指尖。
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朋友这反应不是不够,而是偏了点,岔了点。
就好像一直处于自我检讨的状态,而忘了真正没忍住的是谁。
如果真是这样,不再占点便宜,岂不是对不起昨晚那两支烟
陆瑾沉开始试探“知道我昨晚在哪里睡的”
何子殊没答。
陆瑾沉随手指了指沙发“猜猜为什么”
陆瑾沉语气平静“有个小酒鬼抱着不让走。”
何子殊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一攥,把平整的床单揪成一个小凸块。
陆瑾沉嘴角弧度渐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强忍笑意,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一张照片调了出来。
陆瑾沉一本正经“眼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