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芷蓝从小生活在中部地区,上大学才来到了安州, 对盛行于东部的海鲜忌食并不了解, 出了这样的岔子,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
对一家酒店来说, 策划可以中规中矩,但是食品安全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幸好,这柿子拼盘做得太漂亮, 欣赏的人多, 吃的人没几个;而海鲜基本都是大菜,上得比较晚, 葱油螃蟹刚刚才端上桌。
这边一边撤下柿子拼盘,那边霍至辞紧急向别的酒店调集了火龙果重新做了水果拼盘上桌,吃了柿子的那两桌, 霍至辞亲自上前道了歉, 并给予了打折优惠、赠送了甜点, 还承诺要是有什么不适一定会负责到底。
这一折腾,一直到了八点。
等宴会厅的宾客差不多都散了席,霍至辞这才松了一口气, 和旁边的特助交代了几句,转头一看,田芷蓝不见了。
发了两条微信给田芷蓝, 却没有人回复, 他看了看时间, 急匆匆地去了策划部。
策划部的灯没亮,霍至辞站在门口凝神听了片刻,悄悄地推开了门。
最里面的办公室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霍至辞往里一看,只见一个黑影默默地站在窗前往外看着,正是田芷蓝。
他轻咳了一声,缓步走到了田芷蓝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眼角的余光一瞥,一点莹光从眼前一掠而过。霍至辞的心抽疼了一下,有心想要安慰,却又怕更加伤了田芷蓝的自尊心。
“怎么了”他沉声问。
“没什么。”田芷蓝的声音闷闷的。
“谁都会犯错,用不着把自己想得那么完美。”霍至辞努力调节着气氛,轻笑了一声,“谁都是在磕磕绊绊中成长的,你看,我也一样。”
田芷蓝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差点给酒店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放心,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周一的例会,会扣你的奖金,”霍至辞一本正经地道,“别记恨我,扣你的就好像扣我的一样,我的心在滴血。”
田芷蓝刚才难过的心情,被这一句话一扫而空,她有点想笑,可又哭又笑地太丢脸了,就只好努力抿了抿唇,把笑意压了下来“扣吧,扣多点让我长记性。”
霍至辞定定地盯着她的侧颜,忽然想起那天梦里的热吻来,心神不由得一荡。
黑暗的静默中,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暧昧了起来。
他忍不住往前靠了靠,语声低哑“芷蓝,我这一阵子”
“啪”的一声,灯亮了,暧昧烟消云散。
田芷蓝的眼睛还有点红,不过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看向霍至辞的目光真诚而恳切“小霍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坚持要我留下来加班、要不是你及时发现了这个纰漏,我真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此时此刻,霍至辞的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遗憾刚才没有趁势多表白两句,还是该高兴自己在田芷蓝心中的形象终于得到了改善。
“也不算什么,我打小就爱吃海鲜,被保姆一直耳提面命这个忌口,所以才能一下子想到,”他难得谦逊了两句,又开玩笑,“不过,如果你的感谢有诚意的话我倒也不介意。”
“你要我怎么谢才算有诚意”田芷蓝虚心求教。
“亲我一下怎么样”霍至辞一本正经地问。
“你”田芷蓝气得想要打他。
“好好好,我错了,”霍至辞立刻见风使舵求饶,“谢谢两个字就够了。”
两个人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霍至辞拿起来一看,眼神陡然冷了起来。
田芷蓝的心别别一跳“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等着过几天看好戏吧。”霍至辞勾了勾嘴角。
跨年夜最后过得很愉快。
偷偷掉了几颗金豆豆以后,田芷蓝的心情好多了,正要回家的时候,霍至辞拉着她去了简亦慎为苏莘定的总统套房,四个人一起看了跨年烟火。
这一夜过后,两个人的距离好像拉近了很多,虽然田芷蓝还是拒绝霍至辞的追求,可不再对他爱理不理、冷嘲热讽了,微信上的聊天也不再是硬邦邦的公事,有时候也能热聊一会儿、开一些轻松有趣的玩笑。
柿子事件,最后田芷蓝和余经理都扣了奖金,余经理很不服气,背后一直在骂,说明明是田芷蓝坚持要放柿子进菜单,根本不关他的事情偏要拖他下水。
策划部的人听了都很生气,小刘为田芷蓝打抱不平“他就是仗着老资格欺负人,要我说,他土生土长的安州市人,又干了这么多年的餐饮,怎么会不知道螃蟹和柿子不能一起吃呢明摆着就是故意不说,想要看田经理出糗。”
“别胡说,这件事就过去了,都去做事。”田芷蓝把人轰出去了。
坐在椅子上,她沉思了片刻。
其实,小刘说的她都想过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疑点。如果余经理针对她让她难堪,她并不会太在意,可是,这一次的算计影响的是整个酒店,这让她无法接受。
得找个恰当的机会提醒一下霍至辞,余经理这样的品行,只怕以后会出乱子。
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呢,余经理就出事了。
过完春节后的第二周,公司周例会上,经侦科的警察和霍至辞一起进了会议室,余经理因为收受回扣,金额巨大、情节恶劣被逮捕了,霍至辞趁机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杀鸡儆猴,整肃了酒店的风气。
这手段雷厉风行、一击即中,酒店上下一片哗然,原本大家对霍至辞的印象就是个靠着家里的纨绔子弟,这下都对他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田芷蓝对此也大吃一惊,连连追问霍至辞是怎么发现这条蛀虫的。
“说实话,早就有蛛丝马迹了,我想着就这么一点钱,也懒得折腾他,换个人也麻烦,”霍至辞懒洋洋地道,“可那天他这样坑你,我就忍不了了,倚老卖老的家伙,我让人暗中去盘问过餐饮部的人了,他们说早就有人提出来过柿子和螃蟹一起吃的问题,这个姓余的偏不提醒,等着看你笑话,他的手下被他一直威压着,压根儿不敢说。”
田芷蓝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该称赞他目光如炬呢,还是该骂他不把酒店当一回事。
“我这样冲冠一怒为红颜,你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啊”霍至辞笑嘻嘻地问。
“无聊,做梦。”田芷蓝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
和霍至辞相处久了,田芷蓝渐渐对这个人有了些许新的感受。
他和霍宁辞长得有几分相像,沉下脸来都有点让人胆寒,但日常中的霍至辞却比霍宁辞多了几分亲和和风趣。霍宁辞让人心生敬畏,而霍至辞则让人心生亲近。
这样的人,在朋友中间很受欢迎。
但如果作为恋人,却让人敬谢不敏。说得好听点,这种男人叫温柔多情;说得难听点,那就叫做中央空调,谁都能暖。
不过,就算田芷蓝平常再避着,两个人各自的死党是夫妻,朋友圈也有互相交集的,霍至辞总能找到机会在她面前出现,
就好像今天,她刚刚从跳舞教室里出来,不经意间一抬头,就看到霍至辞等在外面。
夏夜的风驱散了暑气,带来了一丝凉爽的气息,霍至辞单手插着口袋站在路灯下,一派懒散的模样,柔和昏黄的灯光刚刚亮起,照在他的脸上,让原本就俊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诱人的气息。
田芷蓝避开视线,装着没看见急急地和他擦肩而过。
霍至辞追了上来,抱怨道“你也太无情了吧理都不理我,我都等了你半个小时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田芷蓝忍不住问。
“朋友圈啊,”霍至辞若无其事地道,“然后再让亦慎找小莘套套话就知道了。”
田芷蓝喜欢发朋友圈,不过图片都没有发全景,霍至辞这样都能找到,算他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