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面有镜子的话, 那我一定能看见自己的脸比打翻了的颜料盘还五颜六色。
“怎么搞的”我火急火燎地给次郎回了通电话过去,“他不是不知道绿了他的黑手党是谁吗,如果他知道了,那我当初把太宰的情况报给他时他怎么没反应”
次郎也很头疼“这都是个乌龙, 你冷静点, 我慢慢跟你讲。”
要知道, 我来横滨就是为了给委托人死去的女朋友报仇, 结果次郎却说他女朋友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在被渣男甩了后没脸回来找他,两人断了联系,什么死不瞑目啊含恨而终啊, 从头到尾都是委托人的单方面脑补而已。
前段时间两人偶然在老地方撞见, 立马冰释前嫌夫妻双双把家还,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
当年那个骗了女方感情的黑手党在龙头战争时就已经死亡, 根本不需要再报仇。
我拿着手机, 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委托人知道自己对不起你的辛劳付出,所以该付的酬金还是会付,”次郎无奈极了,“当初你是怎么把线索歪到太宰治那儿去的”
我稍稍还魂, 回答道“因为我问了中也一个问题。”
三年前的中也还处在每天不骂太宰一句就浑身不舒坦的状态,我天天听他提起这个名字, 一时好奇就随口调侃了一句哈哈哈你这么讨厌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媳妇被他抢走了呢。
谁知中也回道你还别说, 那家伙的女人缘真是出乎意料的变态。
我一听就愣住了, 连忙追问有没有女人为太宰流过眼泪之类的。
中也淡然无比地反问, 你说哪一个
就因为这一点,我开始着手调查太宰治,发现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有给人戴绿帽的本事,于是乎我就
“你就认定是他了”那边的次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话语还是轻飘飘的,“那就回来吧,正好你也下不了手,我们都挺想你的。”
我也想。
我特想。
我想惨了。
然而我只捏着手机,半天没吭声。
“我说,小一藤,”次郎忽然说道,“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屁”我情绪爆炸,奋力大吼,“不可能,他除了头脑好长得帅腰细腿长既能押题又会开锁十八般手艺样样精通以外没有任何优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手机另一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我捂住脸,蹲在地上,隔了很久才镇定下来“总之,总之”
我总之了半天也没能之出个子丑寅卯来。
而次郎已经把他下半辈子五十年的气都给叹完了“回来,之后的事我们帮你想办法。”
话音落下,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已经退出通话界面的屏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蹲累了,我索性就着冰凉的脏水泥地一坐,后背靠着扶手栏杆,明明是很硌人的东西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仰着脖子紧闭双眼,脑子里一团乱麻
过了一会儿,楼上忽然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我连忙站起身拍干净裙子上的灰尘,不出片刻,五个小鬼就组团来到了我面前。
“一藤姐,我们想去楼下玩。”咲乐甜甜地笑着,似乎是在征求我的同意。
“去吧,”我尽量掩饰住情绪,帮她理了理衣领,“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跑太远。”
“好”
目送孩子们远去后,我捏着手机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也只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了吧。
我转身上楼,打开房门,蹬掉鞋子走进卧室里,开始收拾包裹。
黄昏时刻,屋中的光线变得朦胧了些,我把自己的小密码盒子收进背包,转而折腾起另一个柜子里的物件。
在层层文件中间,有一块小三角形露了出来,我顺手往外一抽,愣住了。
那是张照片。
照片里,俊秀的少年右眼缠着绷带,左脸贴着纱布,手肘撑在吧台上摆了个十分帅气的姿势,而被他拽过来强行入镜的我却是一副傻里傻气的茫然脸。
少年垂着眼,嘴角带着笑意,本应该看向镜头的目光却落在了斜下方,与我的视线相接。
落日余晖铺上照片,留下一层浅光,让我的记忆回到了很久之前
哦呀,还没自我介绍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我有那么出名吗
愿不愿意解除长泽药企的雇佣兵协议,加入我的游击队啊一藤藤
如果现在不拍的话,总觉得就没法留下什么能证明我们曾经聚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
我拿起照片来到厨房,打开燃气灶,把胳膊伸了过去。
淡蓝色的炉火外焰舔舐着照片一角,慢慢地,照片开始变得残缺,白烟上升,指尖的温度也逐渐烫了起来。
我关掉燃气灶,松开手,脆弱不堪的灰烬随之飘到地板上,成了垃圾。
再见了,太宰治。
收拾完行李,我又去四楼找了一趟与谢野。
“照顾孩子”与谢野坐在办公椅上,满脸不解,“就是你帮朋友养着的那五个捣蛋鬼”
“没错,”我把装有生活费的信封递给她,“我有急事得回老家一趟,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他们就麻烦你了。”
与谢野倒是没推辞,她接过信封放一边,看着我说道“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昨晚熬了一宿今天只补了一个小时的觉,感觉自己都快成仙了”
幸好乱步今早去协助警方破案还没回来,否则一定会被他拆穿。
把孩子们的事情交代好之后,我注销了银行卡,转而用另一张备用的来买车票。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孩子们在楼梯间打打闹闹的嬉笑声传了上来,我踩着点走进电梯里,与之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