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闰月宛如坠入冰窖。
康熙身上的寒气将她紧紧包围,活脱脱就是抱了块冰。
偏偏这块冰身份尊贵。
这一夜,她是一动也不敢动,僵着身子硬挺到了天明。
康熙倒是睡得不错,身边像是有个暖炉,热融融的,还软软的,抱着舒服极了。
天亮了,闰月看到有阳光照在金黄色的瓦砾上,好暖和的样子。
搁在她腰间的手动了动,紧接着,康熙翻了个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看起来气色好极了,目光炯炯有神。
难得睡饱,康熙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他嘴角衔着笑,这一夜下来,他突然觉得,有个人睡在身边也不错。
这样想着,不经意一低头,就见王闰月瞪着眼睛木愣愣的看着他。
康熙拧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闰月想说话,一张口,就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她也不是铁打的,被一个大冰山抱了一整夜,怎么可能不生病。
明白了前因后果,康熙略微有了些许愧疚,带着这些愧疚,他开始来往于咸福宫太医院之间,为了给闰月拿药材治病。
偶尔还会去御膳房顺点鸡汤回来。
闰月本想自己去太医院找太医开药方的,她实在是有些不敢喝康熙拿回来的药。
康熙自称自己熟读医术,治个风寒不在话下。
可术业有专攻,康熙是皇帝,能够救万民于水火,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太医,他从没治病救人过。
太医院成百上千种药材,治病的药方更是千千万万,闰月真的是怕他一个疏忽,稍微拿错一点,她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不过每当闰月喝药的时候,康熙就在一旁盯着,生怕她将药给吐了。闰月一丝犹豫都不敢,捏着鼻子将药饮下,喝完还得夸一下康熙,不止能做得皇帝,就连太医的活儿都不在话下。
这时,康熙就会递上一碗他从御膳房顺来的汤,给闰月解苦。
闰月想劝康熙,不要再去御膳房偷拿膳食了。她若想喝的话,可以去找如嬷嬷和小显子。
她有些担心,御膳房每天丢菜,难道他们就没发现
万一发现了,闹起来该如何
刚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康熙就会反驳她。依照康熙的话说,整个皇宫都是他的,区区几包药材,几碗鸡汤,谁敢向他问罪
话是这样说,可在常人眼中,康熙皇帝还在乾清宫躺着呢。
可康熙不着急,她也只能将自己的担心揣在肚子里。
只盼着皇上早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好过和她一起挤在咸福宫。
从前闰月一个人呆在咸福宫的时候,自由自在,可以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十分喜欢那样清净的日子。
如今咸福宫多出一个人,不,是多出一只鬼,让闰月做事只觉得束手束脚的。
只因她不论做什么,康熙都能在一边发表圣论。
洗衣时,康熙会说“你好歹也是朕的女人,咸福宫主,你竟自己洗衣,传出去朕的脸面往哪搁”
绣花时,康熙也十分嫌弃,“旁的妃嫔都拿练字弹琴打发时间,唯独你,竟做起奴才的活计,真是丢朕的脸。”
闰月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康熙说了几次,见她依旧我行我素,也不再去管她。
午后,身子稍微松快了些,见外面日光融融,格外暖和,便搬了绣架,到廊下绣花儿。
康熙看她十分清闲,学着她的样子,捧了一本书到阳光下看。
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儿,互不打扰。
院子里格外的清净。
看了会儿书,康熙眼睛乏了,身子往躺椅上一靠,翻了一半的书盖在脸上。
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当皇子时,为了得到皇阿玛的夸奖而刻苦用功。当了皇帝,就要为了天下百姓而用功,一刻都不能停一下。
康熙用一指,挑开书本一侧,目光落在刺绣的闰月身上。
她本来就柔弱,这次生病,脸上的气血也失了大半,显得更加孱弱。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黑亮的头发上,更添了几份柔和。
康熙说“给朕也绣个东西。”他的声音不如往常威厉,更加的慵懒。
“皇上想要什么”绣完一片翠绿的叶子,闰月问道。
“那就给朕绣个荷包吧,荷包上面就绣”他想了一会儿,“朕要独一无二的,世间绝无仅有的。”
闰月想了想,秀眉微蹙,“皇上真是给妾身出了一个难题。”
独一无二的
这意思就是荷包上最寻常的花鸟鱼虫他全都看不上。
那还能绣什么
这可真是难倒了闰月。
康熙就爱看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笑了笑,说“慢慢绣,朕有的是时间等你。”
闰月低头,眼珠子一转,既然不设工期,那便先放着,等皇上急着要了再动手。皇上日理万机,或许过不了几日,他就自己忘了。
就在这时,宫门口传来阵阵叩门声。
咸福宫少有人来,最先蹿出去的是康熙,见到外面人的样子,他一声不吭地飘了回来,继续躺在了摇椅上。
闰月见他的样子,便知外面的人应当是她认识的,便毫无负担的去开门。
刚开一个缝隙,瞧见的就是小显子满带笑意的脸。
闰月也笑了,“小显子,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嬷嬷听说主子这两日染上了风寒,特地炖了枸杞粥,还有去寒气的姜汤,让奴才给主子拿过来。”小显子将手中的食盒抬得高一些。
“多谢嬷嬷还记挂着我。”闰月推开门,“小显子,进来喝口茶吧。”
康熙紧紧捏住手上的书。这个女人,独居咸福宫不主动避嫌也就罢了,竟然还主动邀请男人进自己宫喝茶
小显子像是来过很多次一样,轻车熟路地将食盒放进内室的桌子上,然后直接自己倒了一杯茶,像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样随意。
康熙脸色逐渐僵硬。
小显子喝完茶,见外头绣架旁边还放着一张摇椅,摇椅上还有本书,他有些不解,问道“主子,方才有人来过吗”
闰月迟疑了一下,对上康熙的视线,她立马说“不是,是我,方才绣累了就搬张摇椅出来休息一下。”
“哦哦。”小显子也好忽悠,就这么信了,他又说“天色也不早了,主子,奴才帮你把椅子抬进去,免得你等会儿还要自己动手。”说着,撩起袖子就要动手。
闰月吓了一大跳,康熙还好端端的躺在摇椅上呢,此刻正阴森森的看着她。
闰月赶紧拦住小显子,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这就不用搬进去了,我明日也要坐呢,就放这儿吧,搬来搬去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