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脚步猛地一顿,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怒瞪熊赐履一眼后甩袖疾走而去。
熊赐履立在原处嗤笑一声,心中暗暗盘算若是万岁爷的寿命能长一些,出挑的三阿哥接下来的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于三十年除非都得维持如今一般的出色,否则倒是有被其他人拉下马的可能。
不,也许到时候,第一个容不下他的便是万岁爷。
可是无论如何说,比三阿哥年龄更大的太子也等不到那时候得利的也更有可能会是年幼的小阿哥们。
熊赐履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怎么算,太子这艘船都眼见着要沉下去。
胤礽并不知道自己两位老师背后的谈论,
只顾着埋头急匆匆的赶回毓庆宫。第一时间他冲入书房内,叮里咣啷地将满桌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
一群宫婢惊叫着却是不知应该如何劝阻,丁瑞擦着额角冷汗连声呼喝侍卫“赶快去内务府寻凌普大人过来”
见侍卫离开,他连忙使着几个小太监将四周的碎瓷片扫开,以免让愤怒的太子磕到碰到,一面紧紧闭着嘴巴跟随在太子后面,随着太子在屋内打着转。
“孤要你们找的人呢”胤礽面
容扭曲,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
丁瑞脊背上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他不顾地上尚且没有清理干净的碎瓷片就双膝重重落地,忍着剧痛颤声回答“太子爷,这些人不好寻,凌普大人已经在细细寻了。”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暗自叫苦。
寻长得和三阿哥相貌相似的人,这得有多难更何况凌普根本没打算找丁瑞想到此前那些个由于眉眼间有一份肖似就被鞭打至重伤的小太监们,心里暗自敲鼓,若是寻一个相貌与三阿哥类似的放在毓庆宫里,只怕皇上知晓非得生撕了他们不可
“你们根本没有找对不对”胤礽敏锐地发现丁瑞话语中的含糊,更是勃然大怒“好啊好啊你们这群狗奴才竟然胆敢如此狂妄自大不把孤的命令放在眼中,孤要灭了你们九族”
这怒火是朝着自己
不像。
丁瑞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只求凌普能尽管赶到
幸运的是,正当胤礽喋喋不休,甚至打算令侍卫将丁瑞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时候,凌普赶到了
他一进屋子心里便是一咯噔,见着太子怒气正旺,凌普眼神微微一颤,顿时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丁瑞的肚子上。瞧着力气大,实际上丁瑞却是知道用劲不重,他顺着力道打了个滚趴落在一边,假装受伤伏地呻吟。
“狗奴才是怎么伺候太子爷的”凌普厉喝一声,又扭头示意外面战战兢兢的宫人们进来伺候太子更衣洗漱。
“太子爷。”
凌普刚开口就被胤礽直接打断“孤让你找的人呢已经这么久了都找不到吗”
“太子爷。”凌普犹豫一瞬,见太子怒意更旺才低语道“如今内务府乃是裕亲王所管,这七八分长得像的小太监实在是过不了关奴才早就寻好了,还使了个戏班仔细调教着,如今就放在京城院子里,等太子爷出宫时好好乐一乐”
“乐一乐怎么乐孤连出宫都出不了哪里像是太子,倒是像是坐牢的”胤礽不耐烦的斥了一句。
“太子爷您何必如此贬低自己”凌普大惊失色,示意周围宫人通通退下后才悄声说道“等您迟些日子监国的时候,自然有的是机会出宫。”
“监国你知道了什么事”
闻言,胤礽登时变得平静下来,眼神锐利怀疑的注视着凌普。
“太子爷明鉴,事实上奴才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准噶尔部贼心不死,在前些日子再次袭击了一个草场
,前线战报刚刚送到万岁爷就勃然大怒令人在调查之余还吩咐兵部户部工部准备粮草训练将士,只怕很快又是要对准噶尔用兵了”
凌普这样一说,康熙将胤禔单独留下倒是成了有理有据的事情,胤礽心情微微平复,脸上也带上一抹喜色“那倒是好,这事儿得令人好好盯着,有任何消息都得告诉孤,你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太子爷尽管放心”凌普微微躬身,心下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丁瑞愁
眉苦脸的送着凌普出院子,冷不丁地开口“凌普大人,您不会真寻了这人这万一”
“这万一被人发现,那不就是给别人手心里送一个罪证,送一个名头吗”凌普板着脸沉声道“本官自然是没有做的,你要小心伺候切记绝对不能让太子爷知道,懂了吗”
“是,是,奴才自然是知道。”丁瑞这下总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胤礽和凌普等人在屋内私谈了什么,别人并不知道,但是他丢砸器物,大发雷霆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被人传到了康熙的耳边。康熙刚刚笑眯眯的送走胤禔就得到这个消息,心肝肺都感觉烧了起来。
只是这么点小挫折都算不上的东西就要发一次脾气,还真是
康熙竟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一时激怒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猛烈的咳嗽两声,却是瞳孔骤然一缩。
“万,万岁爷”梁九功眼睛尖,敏锐地发现康熙手掌心里的那一丝鲜红,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闭嘴等会夜深了再请孙太医过来。”康熙漫不经心的拿过帕子将手心里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一边呵斥一边令梁九功将帕子处理干净。
“喳。”梁九功满心纠结,嘴唇开开合合半天都不敢说话。
“吩咐内务府,准备大阿哥搬出宫外的诸事。”康熙重新将心思放回眼前诸事之中,摊开地图细细的查看着地图上的位置。
“是。”
梁九功走出东暖阁令人传话后重新走回殿内,他立在康熙的身侧发着愣,眼角余光注视着康熙的动作,心里暗暗思索大阿哥宅院的位置那是早就准备好,在孝期之前便开始建造的,而现在康熙想要选择的定然是三阿哥或是四阿哥的宅院。
可是梁九功偏偏瞧着康熙选择了一处位于京城内的院子后,第二处却选择了更偏一些的地方。
这可不像是给一位宠信极高的皇子所选的位置。
梁九功心中一凛。
为什么要这么选
有一个念头骤然出现在梁九功的心间,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发黑,整理奏折的手轻轻一晃,一片奏折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梁九功唬了一跳,顿时跪倒在地请罪。
康熙抬眸冷冷扫视梁九功一眼,眼底的情绪让他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垂首不语。
“梁九功,你跟了朕多少时间”
“万,万岁爷奴才已经跟了三十余年了”梁九功浑
身簌簌发抖,全身战战,只觉得大难临头。
“是啊一转眼三十多年了。自古以来为皇者以数百计,能在位三十余年的也只怕是屈指可数。”
梁九功心中微颤。
康熙喃喃着,眼眸深处是深深的不甘,他朝着窗外望去,仿佛能穿透紫禁城望到整个京城,整个江山。
他舍不得,也不甘心,可偏偏自己的身体却直言的告诉自己。
你许是年岁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他胸口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怒火,想要发泄出来。
康熙闭了闭眼,将心头烦闷的思绪甩开,再次睁开双目时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再次扫向战战兢兢的梁九功“等朕去了,你就去景陵为朕守墓吧”
“万岁爷您何出此言”梁九功面色剧变,惶恐不安的扑上前。
康熙摇了摇头“这一转眼都三十年的时间了,这江山啊朕已经让他变化许多,接下来朕也应该过一段舒服日子才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要禅位一般。
梁九功越发惊慌失措“万岁爷尚且是壮年,何处此言呢”
瞧出他言下之意,康熙哈哈大笑,指着梁九功直摇头“你这个老东西倒是在想什么朕还有好些年呢,起码总得有了孙儿朕才能松口气。”
梁九功骤然松了口气,只觉得腿软脚软,竟是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不多时康熙在地图上圈出三四个位置,几个在大阿哥预计府邸的周围,只有一个要稍稍远一些“交给内务府,同大阿哥府邸一般均按亲王府的规格修建。”
作者有话要说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节访华实录这个是存在的,荷兰人当年上岸时也许是为了商贸,但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查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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