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是肯定要走的。
况且沈音之照镜子的当天, 过年, 以往她准能收到好几个厚厚的大红包。
心肝小宝贝似的揣在兜里, 饭桌之下摸了又摸, 关上房门数了又数。最后才将一叠纸钞整整齐齐放进储钱盒, 夜里依依不舍抱着睡觉。梦里都是数不尽的小钱钱,高兴得合不拢嘴。
今年红包依旧有, 沈琛给的。
只不过到她手里没半个小时,又被他收回去了,美其名曰为她保管。
沈音之面无表情jg
沈琛“你可以提别的要求 。”
她眼睛亮起来“下周六有我的专辑发表会,我要去”
他眼都不抬“别的要求。”
哼,就知道不行。
退而求其次“那我要手机。”
“不行。”
“平板”
“不行。”
“就玩半个小时的平板不行吗”
沈音之巴眨巴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声音又软又甜。
这回沈琛抬起眼,依旧一个“不行。”
犹如板砖压到脸上,那感觉, 简直令人窒息。
沈音之一脸冷漠。
似乎察觉到自己过分, 沈琛问“你要平板干什么”
发微信, 微博发私信肯定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沈音之低头, 无精打采戳着碗里的大鸡腿,信口撒谎“玩游戏呗。”
“那就买个游戏机, 能连接电视玩游戏。”
他夹过来一大把绿油油的青菜,“你应该没玩过那种, 开心么”
你看我像是开心的样子吗
沈音之果断拒绝朴素的青菜投喂, 并且反手给他塞一块油腻腻的超肥红烧肉, 小声逼逼“天天吃饭睡觉看电视,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自闭了。”
自闭。
新闻里学来的新词汇,好像是种严重难以治愈的精神疾病。
她故意用这个吓唬沈琛,希望他适可而止,但
沈琛不以为然。
低头看了看永远厌世死鱼眼的肥猫,又看了看边生气边大口吃肉的活力小孩,好心宽慰“不用担心。猫自闭一百遍,都轮不到你自闭。”
“”
沈音之低头,猫抬头,目光撞上。
两秒之后双方同时挪开视线,别过脸。
都感觉受到了冒犯哦。
以上,愈发坚定了沈音之要走的心。
甭管能不能走成,能走多远,她非走不可。
你问怎么走
问得好,她还没想好。
不过沈琛有句话说得没错,光靠她自己走不了。
被没收手机红包与珠宝,身份证,信用卡,分角现金都没有的状况下,恐怕她走出去活不了几天。
沈音之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法单独越级挑战大魔王。
她得组队。
找队友。
玩一出出其不意的里应外合,运气好的话聚集天时地利,这事儿才有几分成的可能。
俺么当务之急便是弄到手机,联系上天然队友苏井里以及林朝雾。
至于怎么弄到手机。
沈音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能再病个七八天,病得严重点。
毕竟她家当空空,手上没有任何能够威胁沈琛的把柄。紧急情况下不如牺牲自己,顶着生病buff好办事嘛。
说起来前头的感冒有所残留,她准备病上加病。
想象中的重病再简单不过,推开窗吹两把冷风就成。
事实证明,不好意思。
房子里所有窗户双手推不开,遥控仅在沈琛手里,她摸不着碰不到。
外头的冷风没指望了,屋里更是天天放着空调,常温二十六度,脱光衣服都冻不着。
而且。
现在才想洗冷水澡故技重施,迟了。
魔王他九十级不是白来的,绝不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早早做好防备之策。
就在她感冒发烧的隔天,浴室里沐浴间没了,拆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个豪华烧钱的智能浴缸,无论你上看下看左右怎么看,上头根本没有按键。
还自带糟糕的控温系统。
沈音之暗地里摸索这玩意儿好几天,愣是找不到操控方式。
沈琛便天天亲力亲为放好热水,盯着她进去,人在外头捕捉动静,还免费附送计时功能。
搁十分钟敲敲玻璃确认安全,时长满了三十分钟又敲,淡淡问“还没好”
“还没有,我再泡会儿。”
沈音之咸鱼瘫在鱼缸内,瞧着游来游去的两只小黄鸭,不免长长叹出一口气哎
太严了。
真的防太严了,连个缝隙都不留给她钻。
自闭。
自闭之余抬起胳膊扑扑扑,扑腾出大片大片的水花,细小的气泡与玫瑰花瓣随之沉浮不定,香气混着白雾缭绕不散。
你还真别说。
冬天泡澡无敌享受,什么精油沐浴球溶在水里,生出粉粉蓝蓝超多泡泡,泡得皮肤香喷喷,滑溜溜,活像
一只洗干净待宰的香香软软猪。
这样想沈音之就不享受了,默默收回调皮的胳膊。
外头再次传来敲门声。
“知道啦。”
她应着,温吞吞套上睡衣,往脸上摁张面膜,出去又不成样子的瘫倒在床上。
无所事事看电视,反正只能看电视。
“吃药了。”
沈琛递来水杯,沈音之机灵急转,想出个好主意。
她照常一口吞药,实际上把七八颗药粒全压在舌头底下,就算会溶化,好歹比全吞下去好。
指不定就能迟点好呢
主意打得好,美中不足是操作起来不那么简单。
因此她只抿下两口水,作出吞咽的姿势,就将水杯还给沈琛,以皱脸表示自己一如既往被药苦到。
“好了”
“嗯。”
点点脑袋,余光送着沈琛走出门,立刻绷直脚尖,迫不及待地勾来不远处的垃圾桶,打算吐。
冷不丁沈琛无声退了回来。
此时幽灵似的静静立在门边,像极了突然在教室后门小窗口,查岗晚自习的班主任。
他的眼里没有怒,没有笑,栖息着近乎诡异的平静,定定望过来。
糟了,被看穿了。
沈音之连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我好像被噎住。”
对方薄唇微动,吐出清晰的五个字“吐出来试试。”
没有什么语气。
以至于让人分不清楚,话里意思是善良体贴的你努力试试看,能不能吐出来。
抑或是阴森森的有胆子你就吐出来,试试
沈音之偏向后者。
沈音之迅速摆好手脚,挺直脊背,坐姿如小学生般端正。
双手捂住嘴巴,没水,生生干咽下所有药片,而后心有余悸样儿地吐了吐舌头。
“现在好了。”
煞有介事揉着喉咙说“刚才卡在这里太难受了,我还以为我要死掉,没想到你过来马上就好。”
再来清脆一声“你真厉害呀”
管你三七二十一高帽子甩到头上去。
她双眼剔透晶莹地像两个琉璃珠子,左边黑体加粗我超真诚,右边双重下划线我好柔弱。
横批就算你看透了我的阴谋,冲着我的真诚和柔弱你绝对不能揍我。
呵。
沈琛但笑不语,接下来,盯得更紧。
连续三天时间,经过一番暗戳戳且激烈的斗智斗勇,沈音之痊愈了。
感冒无情抛弃了她。
她又变回那个生龙活虎,精力旺盛,一顿能吃两碗,一天必须四顿的大胃王。而且因为缺乏运动,过度食肉,夜夜沉浸在夜宵之中无法自拔,直接导致过年期间不小心长体重增长四斤。
45kg。
她胖了。
站在体重秤上的沈音之
别问,问了就是悲伤。
她从未因为自己健康的体魄,良好的胃口感到如此沉重的悲伤。
她那伟大的离家出走初计划,至此宣布失败。
第四天,沈琛所补偿的游戏机到了。
第六天,年假结束,沈老板准备去公司巡逻两圈。
而两天前一脸不屑看着游戏机的沈音之,这会儿已经坐在巨大的液晶屏幕前,双手紧握手柄,咿咿呀呀仿佛全身心投入游戏之中。
信你有鬼。
沈琛从她背后走了过去,没反应;
沈琛从她背后走了过来,没反应。
沈琛索性经过她面前,这回她目不斜视,派出小脚丫子踢他脚跟,连声催促“走开走开,你挡住我屏幕啦”
他不信邪,走到门边,刻意说了声“我出门了。”
沈音之“嗯嗯。”
“六点回来。”
“嗯嗯。”
沈琛“不要光嗯嗯。”
沈音之欣然“嗯呢。”
“”
沈琛沉默片刻,淡声“趁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以尽管使出来。”
这下轮到沈音之无语凝噎。
你这话我就接不下去了啊
“我就在玩游戏而已,你为什么老喜欢说我还当着我的面说我,这样很不礼貌”
她转过头,迎面撞上三十岁老男人,脸上挂了一抹老奸巨猾但确实好看的浅笑。
哎呀美色误人。
沈音之捏捏大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再见,你再见,你小心,你六点回家,可以了吧”
沈琛不作声,视线沉甸甸停在她身上不动,沈音之熟悉这个眼神。
就是要亲亲的眼神。
年前不知不觉养成习惯,不管谁出门必须亲亲,有时候睡觉之也亲亲。
今天不想亲。
沈音之扭头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换了个游戏卡,尝试新的趣味闯关游戏。
一把玩了十分钟,身后没有动静,难道走了
眼珠滑到眼角瞅瞅,并没有。
沈琛正无比沉默地杵在那儿,像狗狗似的,两只眼睛黑漆漆湿漉漉,会说话地瞅住你。
她被看得心烦意乱,大声道“不亲,今天不要亲。”
“你看我也没用,就不亲,你自己亲自己吧。”
话说到这份上,再玩十分钟。
余光里的人依然不动,成了被抛弃的可怜哈巴狗,固守着小小的天地不肯离去。
郁闷。
心不在焉五分钟,ga的字样跳出屏幕,沈音之瘪嘴,关掉游戏,老大不高兴地嘟囔“你这个人真的很麻烦。”
先说清楚啊。
她才没有心疼他,只是念及他好大一大个人,一坨,堆在眼角余光里实在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