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林急忙坐起, 媚眼圆睁,“夫人, 这是何意”, 随即又立刻反应过来, 脸色渐渐暗淡, “夫人这是要回陈留了吗”
沈瑶林其实早就知道玲珑夫人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洛阳。
齐恭帝穷奢极欲, 暴行逆施, 放着范阳、荥阳两地的大灾不去救, 反而自己关起城门每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早已失尽人心。
从各大世家纷纷从洛阳城搬出就可以知道, 大齐王朝正隐隐欲坠。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与齐恭帝一起陪葬。
玲珑夫人脸色复杂难言, 抬起手轻轻的摸了一下沈瑶林的脸颊,半是欣慰半是忧伤,道“我家雁奴真是冰雪聪明”
“齐恭帝半月前上了一次朝,却不是要讨论两地发水,如何安置灾民, 而是”, 玲珑夫人嘴角微勾,似嘲似讽,“而是,他要求百官为他建鹿台”
“他要他这鹿台藏尽天下美女、拥有天下奇珍、还有享用不尽的美酒珍馐”
沈瑶林心神巨震,气得脸色发白。
想到那个在她怀里几乎饿死的女童、想到来时那一路上如败草般伏倒在官路两边的流民沈瑶林心中宛如一把烈火在烧。
齐恭帝不肯放粮赈灾、不肯开门纳民也就算了,他现在还想要雪上加霜
他每日在宫中与宫娥嘻戏, 醉生梦死的时候,知不知道城外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会饿死多少人,知不知道这些饿死的人,在死前有多痛苦多绝望
“他怎么敢”,沈瑶林咬牙切齿。
“蠢笨如豕之人,他有什么不敢”,玲珑夫人不屑。
“皇命已经下发至各州郡,言若有延误,让各州郡官员提头来见”,玲珑夫人说到这儿,媚眼微眯,“荥阳郑家及范阳卢家借此皇命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沈瑶林越听越心惊,心已经止不住的往下坠去。
终于她听到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荥阳、范阳两地的百姓本就因水灾而家破人亡,损失惨重,郑家和卢家还要刮地三尺,终于激起了民变”
“荥阳和范阳两地的百姓”
“反了”
“他们杀进荥阳郑家与范阳卢家,将两家的财富席卷而空,又一路向洛阳城打来,誓要要推翻齐恭帝这个昏君。除了荥阳和范阳两地反了之外,太原王氏也起兵了还有兰陵萧氏”
“如此轰轰烈烈的事儿,又如何能少得了我陈留袁氏呢”
玲珑夫人眼中战意熊熊,当看到一脸雪白面有惊恐之意的沈瑶林,又全都化为了一腔柔情,慈爱道“所以,雁奴洛阳城已经不安全了”
“你可愿意随我回陈留袁家”
这里的你自然是指沈氏一族。
玲珑夫人自是知道沈氏这一年来的手笔。
三家选地,自是出自大公子沈琼树的手,可是,那一套稀奇古怪的种田手法,定是出自这个小丫头之手。
沈氏一直在积蓄力量,几年下来,已是非常可观。
只是,在玲珑夫人眼里,还远远不够罢了。
而这洛阳城已经不安全了。
快则半年,少则一载,洛阳城必破,大齐必亡。
别人她管不着,可是,雁奴她着实放心不下,便想着带雁奴一同返回陈留,将雁奴护在她的羽翼之下。
玲珑夫人的拳拳爱护之心,沈瑶林如何能不知
就是知道,沈瑶林才越发的难过。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荆草,薄如浮萍,今日还在身边笑语晏晏的人,明天就不知道是否已黄泥销骨
“夫人,您一定要上战场吗”
“战场不应该是他们男儿郎的事情吗”
沈瑶林心情沉重的依偎在玲珑夫人香软的怀里,恋恋不舍的说。
“怎么雁奴是担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本夫人”,玲珑夫人见沈瑶林情绪低落,故意调笑着。
“夫人”
沈瑶林带着鼻音,不依的将头深埋在玲珑夫人胸前的柔软中。
她何止是担心战场上刀枪无眼
她是担心玲珑夫人会步上命定的结局,丢了性命。
“雁奴,我既身为袁家女,那么踏上战场就是注定的事儿,我早有准备再说,陈留袁家军可有精兵十万的虎狼之师,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看到沈瑶林如幼兽般拼命的在她怀里寻求安全感,玲珑夫人的一颗心都要暖化了。
“可是,夫人这天下只会有一位帝王”,其它的人无论是虎狼也好,是雄师也罢,都会被摧毁,化为齑粉。
袁家军终会灰飞烟灭的。
玲珑夫人听懂了沈瑶林的言下之意,替沈瑶林梳理长发的手微微一顿,媚眼微微怅然,“那就是袁家的命”
陈留袁家是有争霸天下的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