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车里的气氛格外沉默。
在这沉默中，乐柠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响亮。
她猛然回过神来，接通电话，贺晋荣紧张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样？”
“没事，怎么了？”
“我听说永盛路发生车祸，想着你们应该是从那边回来，打电话问一下，”贺晋荣说着语气放松下来，“你们没事就好，到哪里了？”
“我们在发生车祸的这里，堵住了，后面的车已经在掉头，但时间估计有点久。”
“我过来找你们。”
“不用，我带了人的。”乐柠连忙说。
贺晋荣呼吸声仍有点重：“我不安心。”
电话没有挂断，电话里传来他让冯坤安排车的声音，乐柠听着声音，低下头看着贺景辰，小家伙仰着头看着她，乐柠露出一个微笑，将手机放在贺景辰耳边：“爸爸的电话。”
“爸爸。”小家伙大声喊。
电话那头贺晋荣大概交代了些什么，贺景辰“嗯、嗯、嗯”的答应着，然后打包票说：“我一定会照顾好妈妈的！”
挂了电话，乐柠问：“爸爸说了什么？”
“爸爸让我不要吵闹，要照顾好妈妈。”贺景辰声音清脆。
从贺家到这里不算近，但也不算很快，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乐柠他们在路上一堵车就是将近一个小时，贺晋荣到的时候，他们刚好退出去，绕别的路走。
于是贺晋荣和乐柠、贺景辰在隔一条街的地方碰上。
贺晋荣从那辆车上下来，打开车门坐到贺景辰身边，从他脸上并看不出焦急，他上车后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问：“有没有乖？”
“我很乖的。”贺景辰立刻说。
贺晋荣握住乐柠的手；“有没有不舒服？”
乐柠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贺晋荣松了口气，又问两人晚上吃了什么。
爸爸一问，贺景辰立刻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他虽然不知道全部菜名，但吃的东西里有什么还是知道的，还和贺晋荣形容了一下味道。
车里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他们都没有提起车祸的事。
回到贺家，贺晋荣带着贺景辰去洗澡，等乐柠洗完澡出来，他也已经洗了澡，换上了家居服，躺在床上，也没有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乐柠坐到床上，开口问：“在想什么？”
贺晋荣的目光落在乐柠身上，怀孕将近两个月，她的身材依然纤瘦，完全看不出已经怀了宝宝。
其实随着胎儿长大，乐柠的胃口也随之增大，她每天吃的都是家里送过去的孕妇餐，营养搭配均衡，正常来说是会长胖的。但乐柠身上一点都没胖，唯独小腹稍微有了点凸起，但也不明显。
冬□□服穿得多，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她怀孕了。
“我在想今天的车祸，”贺晋荣用手指按住眉心，“最近总是胡思乱想。”
“因为孩子？”
“嗯……有这方面的原因，”贺晋荣皱着眉说，“总是忍不住担心，其实都是小概率的事，但是想到，就觉得很可怕。”
说到这里，贺晋荣苦笑了一下：“我好像变成了胆小鬼。”
乐柠依偎进贺晋荣怀里：“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贺晋荣笑：“你说的是。”
“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
乐柠闭上眼睛，问起章正丘的事：“你跟他谈的怎么样？”
回应乐柠的是沉默，乐柠抬头看着贺晋荣，他皱着眉头，对上乐柠的目光，叹了口气：“他决定辞职。”
“他决定？”乐柠问。
“我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辞职，二是调去深市分公司。”
“他选择辞职？”
“嗯。”
“其实你还是想留下他？”
贺晋荣摇头：“我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贺氏总部，但是同时，我也担心他选择第二条路。”
“为什么？”
“以他的能力，不出几年，又能回到总部，再度成为核心。”贺晋荣叹了口气，“他选择离开其实是最好的。”
贺晋荣虽然惜才，但做事很少会留有余地，他认为章正丘已经不适合留在贺氏，就不会再留下他。但这也正是贺晋荣他的柔软之处，不留人，也是因为留下人，他也注定不会重用对方，不过是耽误对方的时间而已。
“那你打算让谁接任章总的位置？”
贺晋荣说了个人名，乐柠并不认识，贺晋荣又说：“这件事还需要讨论。”
“嗯。”乐柠点头，高层变动没有那么快，就算章正丘现在辞职，真正离职也可能是一两个月之后。
而且章正丘走了，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贺晋荣想塞自己的人，不是不行，但也没有那么容易。
第二天乐柠起的挺早，她八点多有一场戏。
不过她现在是起床困难户，完全靠贺晋荣叫她起来，偏偏贺晋荣真叫她起来之后，她又有点起床气，一早上都会板着脸不搭理贺晋荣。
贺晋荣无奈苦笑：“我这真是吃力不讨好。”
然后拿起手机对着乐柠拍摄，乐柠正在吃早餐，扫了贺晋荣一眼：“你干什么？”
“录下你现在的表情，等晚上给你看。”
“什么？”乐柠皱着眉，面无表情问。
“给你看看我辛辛苦苦叫你起床，你是怎么对我的。”贺晋荣一本正经说。
乐柠没忍住笑，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语气松快许多：“我怎么对你了？”
贺晋荣将录像放给她看，乐柠看了之后惊呼：“你这是什么拍摄角度？”
乐柠的颜值是出了名的能打，粉丝号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下巴往上拍有鼻孔也好看。但贺晋荣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魔鬼角度，简直了，乐柠觉得自己网上随便找一个黑图都比这好看。
贺晋荣将视频对准自己，沉默片刻说：“正常角度。”
“你这个视频千万不要外传。”乐柠说着删了视频，“以后也不要给我录视频，不然我们工作室的宣传公关都会想打死你的。”
乐柠用言语充分表明了对贺晋荣录像技术的嫌弃，并且话题被歪到天边，证据也被删除。
贺晋荣：“……”
出门时天刚蒙蒙亮，最近又起雾霾，坐在车里，几乎只能看见方寸间的景物。
正巧昨天看到车祸，司机开车都格外注意，贺晋荣也说让司机开慢点，不急。
说完了又看外面的天，皱着眉说：“京城的空气质量太差了。”
“每年都这样。”乐柠说。
贺晋荣又问乐柠有没有带口罩，乐柠笑着说戴了：“口罩是必备的。”
贺晋荣紧皱的眉依然没有舒展，他扭头看着外面的遮天蔽日的浓雾，偶尔从浓雾中走出一个人，简直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很壮观，但放在生活中只有无奈。
《超级玛丽》剧组拍摄现场转到了CBD，现在拍的基本是职场镜头。
CBD离贺氏就近多了，也不用绕远路。
轿车开到拍摄现场外面，乐柠戴上口罩，和贺晋荣挥手，开门下车。
贺晋荣看着他走进被拦起来的剧组，又迅速淹没在浓雾之中。
对司机说：“走吧。”
到了贺氏，刚进办公室，秘书敲门进来，告诉他章正丘到了。贺晋荣沉默片刻，点头：“让他进来。”
章正丘依然是西装革履的装扮，进来之后，和贺晋荣打了招呼，将辞职信放在贺晋荣桌面上。
贺晋荣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半响后说：“我会尽快安排。”
“多谢。”章正丘表现的很有风度。
贺晋荣抬头，眼神藏在镜片后面，目光没有了昨天的锐利，声音淡淡的：“如果没有想好去处，我可以帮你引荐，你很有能力，只是……”
后面未说完的话里的意思在经过昨晚之后。章正丘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微笑着说：“我也很感激贺总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不过我工作太久，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着看向落地窗外：“京城这雾霾天，真是见够了。”
“找个阳光明媚的城市度假也不错。”贺晋荣半开玩笑说。
章正丘笑道：“的确。”
两人如好友般聊天，两人之间的氛围比昨天的谈判要和缓得多。但是谁又知道，下次再见，他们之间依然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但就算是敌人，恐怕他们依然是能如此谈笑风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