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椋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了蔺哥的意图:起初, 将他无限包容地接纳的, 只是精神域的外层,那是是让他心想事成的“游乐场”,蔺哥一开始,是想让他停留在那里,像做一场美梦一样, 获得一次愉快的体验吧。
而这里,无疑就是精神域的内层, 深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糟糕的、并不那么愉快的过去,以及蔺哥所珍藏的,不想被他人触及的宝藏。
而如今, 它们纷纷展示在他面前了。
如果他没有推开那扇门会怎样呢
或许, 还会在逐渐崩塌的妄想中打转, 又或者, 再次被重新形成的新妄想所包裹住,仍然与妄想中的蔺哥玩耍度日吧
但
云椋知道,无论多少次,无论何时, 只要他想, 他便一定能来到这扇门前,然后打开他, 轻而易举地触碰到蔺哥封锁的内心。
因为从一开始,钥匙便在他的手中了。
少年和二号还在说着话。
大多数时间是少年在说,二号只会“嗯”一声作为回应。
即使“他”每次给出的回应都是一个单音节, 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仿佛敷衍一般,然而少年却能兴致高昂地一直说下去。
有他在,根本无需惧怕冷场。
少年说起他曾经种过的花,之前住的房间,小声抱怨没人跟他聊天,看不到窗外的风景
一边抱怨着,少年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可爱的咕哝声,不像是人类,倒像只涉世未深的小兽。
二号听得多,说得少,但他听得很认真,原本只是路过的他在黑暗中驻足几个小时,甚至后来发展成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来到这里,听少年说话。
少年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是一些积极的,热烈的,好像会发光的东西,是脉脉流淌的活力与生机。
光塔精神体本就喜欢光明。
在少年的要求下,二号也说起自己的事情。
说起走廊上仅剩的,还没有坏掉的几盏灯,说起潜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其他实验品,说起寄生在墙上的蔓生植物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相当乏善可陈,不知为何少年却听得津津有味。
“听起来很有趣啊。”少年完全不在意二号苍白的描述,“二号那边好像相当热闹啊。”
他的语气颇有些羡慕。
二号:“”
他扭头看了一眼正伸出触肢捕食同类的丑陋生物,淡淡地嗯了一声。
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如约前来,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
有时候,一些危险的实验品会被人为地驱赶进来,它们毫无理性,被吞噬欲所支配,只想填饱它们饥饿已久的肠胃。
放任着不管的话,总有一天会对他们产生威胁,他和三号会提前过去,将危险品扼杀。
研究员们投放危险品的日期毫无规律可言,不过危险品的等级却在上升,即使是他和三号联手,也需要费一番力气。
三号很不高兴,他的不高兴的源头有许多:被放在黑漆漆的地方,被讨厌的黯夜包围着,还有海因里希和其他研究员的态度
他们好像养蛊一样,在蛊盅里投放大量的毒虫,想让它们互相吞噬,以选出其中最强的蛊王。
显然,他和二号都是“毒虫”,而其他实验品既是“毒虫”也是“饵料”,在这种情况下,“毒虫”只能选择不停地厮杀所以这场实验才会被称为“猎场实验”。
三号非常讨厌这种被操控,被决定命运的感觉。
即使他想要变强,那也要出自他自身的意志,而不是由其他人来替他决定。
三号看着脚下刚刚被他和二号杀掉,死后迅速融化成一摊黏糊糊液体的危险品,烦躁地啧了一声。
二号还是一贯地面无表情,不过
“你最近下午都去哪儿了”他好奇地问。
虽然对方仍没有什么表情,但作为同胞兄弟,他还是发觉了二号心中隐隐的迫切与期待。
若是之前,无事时二号只会在走廊上游荡,或者随便窝在哪里出神,却不会定时定点地消失就好像,要去见什么人一样。
“新认识了一个”回想起少年的说法,一个词汇在舌尖上滚动片刻,二号还是将它说了出来,“朋友。”
三号“哇”了一声,惊奇地打量着他:“朋友”
竟然可以从二号口中听到这个词,他可真是太惊讶了
“难道说,拥有人类的身躯之后,也会逐渐拥有人类的感情吗”三号猜测道。
放在他身上不明显,但是放在情绪波动趋近于无的二号身上那可真是太显眼了。
就好像黑暗中的荧光,让人无法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