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那小子打马球赢了太子”座上的帝王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语气不咸不淡,那双与沈岁相差无几的眸子透着深渊, 让人捉摸不透。
“是。”一旁守着的大太监低眉敛目应了声, 顿了顿, 他又垂首补充道“据说先前,已被提醒过了。”
“已被提醒过了却仍是做了。”启帝轻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倒是个倔脾气。”
“越无端”启帝微喃着念了遍这个名字,忽然蹙起了眉峰, 沉思道“朕似乎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大太监恭敬地提醒“先前顾大人提过, 这届学子之中,此子让他印象最为深刻。”
“朕想起来了。”启帝的眼底露出些许兴味,轻吐出八个字“持身中正, 肃谨而为。”顿了顿,他又轻笑反问道“可你瞧瞧,他在公主府做的事哪里谦恭内敛了朕看,分明是个不识理数的愣头青。”
“不过, 倒比那些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强多了。”启帝忽而眼神一厉, 帝王的威严自他身上传出, 空旷的殿内, 只听得他如此说道“小三当日还出言不逊了吧。”那道声音异常冷漠,半点也没有传闻中疼爱三皇子的模样。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太监缓缓跪在地上,头磕到底,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稳些,他没有任何语气起伏的将封焱当日说的话,一字不漏,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启帝。
启帝听罢后,望向远处,云淡风轻下达了命令。
“三皇子言行不端,仗打20大板,禁足半年。贵妃教子无方,撤牌子,禁足半年。”
“下去吧。”启帝摆了摆手。
大太监闻言,又磕了磕头,这才半躬着身子,慢慢退了下去。
走至门口,启帝却又叫住了对方,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支朱笔,面容隐在黑暗中,瞧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只听得到他似呓语般问道“那孩子,如今还好吗”
大太监脸色一变,头迅速低下,只谦恭道“殿下一切安好。”
启帝听了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殿门阂上,穿堂的风裹挟着凉意从衣领内钻进去,大太监才惊醒似的打了个寒战,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长长呼出一口气。
人人都说今上痴情温柔,他却知道这一任皇帝最是喜怒无常,阴鸷狠辣。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另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他有着和帝王如出一辙的阴鸷双眼,同样喜怒无常的心性。
大太监搓了搓手,在心底感叹这到底是亲父子啊。
罢了,陛下的事可不是他能非议的,咱家还要去给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宣旨呢。
今日下午,贵妃和三皇子被责罚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的鸟,飞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第二日上朝时,苏太尉不知说了什么,被启帝狠狠责罚了一通。一时之间,三皇子党的气焰消弭了不少,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而太子党却是乐见其成,趁热打铁递上了弹劾的折子。
京城的局势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临近深秋,下了一场大雨,寒冷涌入这座王城。
元和二十四年,被誉为大夏朝史上最传奇的大理寺卿即将在这场科举之中,大放异彩。
而日后权倾朝野,杀伐果断的越无端此时正坐在院子里,铺着宣旨,手持画笔,正专心致志画着院前枯黄的野草,一点也不像明日就要参加科举的举子。
直至最后一笔落成,他直起身子,才发现沈临渊正在院口看着自己,不知道已经呆在那里多久了。
沈临渊看着越无端脸上浮现出的错愕,笑了笑,他转着轮椅走向对方,反问“怎么不欢迎我”
“没有。”越无端放下笔,愣神过后略略行了个礼,回道“只是无端心中有些惊诧,世子今日怎么来了竹轩苑”
“来瞧瞧我们的小举人,紧张了没”沈临渊转着轮椅来到越无端身前,瞧了眼铺在石桌上的画,忽而笑了。
“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越无端被那份笨拙别扭的温柔扰了扰心绪,心底一软,正想说些什么时,却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双冰凉的手牵了起来。
素白的手指带着深秋似的冷,一点点托起越无端纤瘦的手,沈临渊翻过他的手掌,一块兔子形状的暖玉落入对方的掌心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明明只是简单的触碰,越无端却有了十指相扣的错觉,望着沈临渊的眉眼,他险些忘记了呼吸。
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越字。
望着那块玉佩,越无端忽的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陌生的情感如潮水一般涌来,强势霸道地撕开他的伪装,让他手足无措。
明明从未见过这块玉佩,心中却有一道强烈的声音在呐喊这是属于他的,最珍贵的宝物
他猛地抓住沈临渊正要收回的手,蹲在对方的面前,眼眶微红,可当他看着沈临渊的眼眸时,声音却又像被堵在了喉口,大脑乱作一团,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临渊反扣住那只纤瘦的手,稍微用力些握了握,又随即放开了,那双素来冷漠高傲的眼眸此时竟然藏着些许温柔。
“好无端,别让我失望。”
昨夜又下了一场急雨,今日的天气更加寒冷了些。
一群风尘仆仆赶来科考的举子抱怨了几句,这其中,越无端的从容不迫与气度容貌更是让旁从一些不认识他的举子狠狠惊艳了一把,忙问一旁的人。
“这是何人”
那人闻言,瞧了眼越无端,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接着附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
刹那间,得知“真相”的举子纷纷瞪大了双眼,再望向越无端时,眼里也多了几分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