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那日, 榜下围了许多人。学子们神色焦虑地捏着拳,目不斜视在榜单上搜索着自己的名字。
忽的, 有个小厮眼前一亮, 高声喊了句“中了中了我家二少爷中了是第三名呢”
刹那间,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顺着榜单往上一瞧,排行第三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名字越无端。
这熟悉的名字让在场的学子们纷纷瞪大了双眸,越无端,不正是那位靠着自己的寡妇娘,一跃跻身贵族圈子,如今静安侯府的“二少爷”吗不过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民, 他竟然能得第三凭什么
一时之间, 旁边的学子们神情都愤愤起来,望着侯府小厮欢快离去的背影,一个个的眼神里尽是嫉妒之色。
不多时, 静安侯续弦夫人带来的那个小子,会试得了第三的消息便在京城的勋贵圈传开了。
刹那间,无数勋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一遍遍质问这消息是否属实, 再三确认这并非假消息后, 所有人都沉默了。
当初, 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 说静安侯是个傻子,不仅娶个破鞋,还心甘情愿帮别人养孩子。而现在, 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个巴掌。曾经嘲笑得越激烈,如今的脸便是肿得越高。
他们这帮皇亲国戚,听起来名声响当当的,可真论起权柄来,远不如朝堂内叱咤风云的大臣。
那可是会试第三啊若是殿试上也能取得这个成绩,这小子就能进翰林院,甚至于,有了静安侯府在身后斡旋,他也许能更进一步,逼近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想到此,曾经嘲笑过静安侯的勋贵们恨恨地咬了咬牙,只能在心底怨毒地安慰自己总归现在还不是殿试,一切都还未成定局,届时会有什么变动也说不一定。可尽管如此,这消息也足够他们窝火几天了。
听到越无端中了第三名消息时,封昱正在太子府里饮酒,怀中抱着个肤白胜雪的美人,闻言,只是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问道“那事,可办得妥当”
“自然,请殿下放心。”
封昱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接着摆摆手,将人挥退了。
他满意地搂着怀中的美人,自己喝了口酒,也不管这娇软的美人能不能承受,便嘴对嘴蛮横地将口中的酒哺给了对方。
美酒辛辣,美人被呛了口,眼角带泪,衬着那身雪肤和嫣红的唇,更显得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封昱近乎痴迷地捧着美人的脸,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容在他眼底,恍然间变成另一张清冷孤傲的脸,对方,也有着像身下人一般的,如霜雪般的肌肤。
“无端”他摩挲着美人如花的面颊,呢喃道,眼底深处涌动的暗流让人心惊肉跳。
他掐住美人的脖颈,稍用了些力,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红痕。
只要折断你的翅膀,你就永远只能留在孤的身边了吧。
三天后,启帝亲临,拉开了元和二十四年殿试的帷幕。
听闻启帝要亲临,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都躁动了起来。自今上登基后,这可是第一次亲临殿试现场
学子们或激动,或恐惧,或不安他们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随着宣旨太监走进大殿。
森严巍峨的宫殿像一座庞然大物,压在每一个学子的心上,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脚底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失礼于天子面前乃大不敬,刹那间,这位瘫倒在地的学子就被侍卫堵住了嘴,架着双手扔出了殿门。
寒窗苦读数十年,所有心血毁于一旦。
旁人不忍地闭上眼,却也更加惶恐,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惧意。
天子亲临,所有学子都不得在御前站立。
越无端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变化,他微闭上双眸,撩开衣袍,跪在了自己的座位前。
展开策题,清俊的眉眼忽然凛了起来。
题目很简单,只是一个问答。
“和也战也”
但这问题背后的深意却让所有的学子都坐如针毡,冷汗涔涔。要说今年来,吵得最凶的便是护国将军和苏太尉,两人各执一词,关于主战主和已经相持不下,争论了一年,然而尽管如此,启帝也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护国将军和苏太尉背后,一个站着太子,一个站着三皇子,是这大夏朝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擂台已经打了十几年,谁也不肯相让。
虽说不久前,三皇子才被狠狠责罚了一通,可听说昨个儿,启帝就去了贵妃宫里,又赐下了好些珍贵的珠宝,俨然有复宠贵妃之意。
今日,摆在他们之前的就是这样一个题目。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三皇子这、这这谁敢胡乱作答
一时之间,无数学子皆面露难色,拿着笔,脸色苍白,迟迟没有落笔。
越无端心里叹了口,他拧起眉峰,只觉传闻中这位无所事事,沉迷贵妃的帝王身上,并不那么简单。
启帝冷眼瞧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讽刺。蓦地,一道青色的人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心中讶异了一瞬,启帝放下茶杯,望了过去。
第一眼望去,先注意到的是青年那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好气质,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像一杆翠绿的青竹,那云淡风轻的气度使他在一堆抓耳挠腮的人群里,显得格外惹人注目。
第二眼望去,你才会注意到他那被精雕细琢似的好相貌,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恰似崖间的冰雪,又似山间涌动的清泉。
启帝心思一动,低声问旁边的贴身太监。
“那是谁”
“回陛下。”太监低眉敛目地恭谨道“便是先前顾大人提到的越无端了,也是如今静安侯府的二少爷。”
“原来是他。”启帝短暂地诧异了一瞬,接着露出些许兴味,他道“倒和朕想象中有些不同,走,随朕去看看。”
启帝先是在旁边,随意看了几个学子的答案,接着才走到越无端身旁,去看对方的试卷。
明黄色的衣袍落入越无端的眼底,后者呼吸停滞了一瞬,接着便收回心神,专心致志地继续做答。
这份从容不迫让启帝高看了一眼,接着他低下头,认真去看对方的答案。只一眼,启帝的眼神便亮了起来。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接着又看了几个学生,这才回到龙椅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想起越无端纸上那些锐利的言论,笑不见底。
“朕收回先前那话,这小子瞧着是个温润的君子,其实是头会咬人的狼崽子。你说是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有一旁的大太监才听到了。听见启帝的问答,太监心头一颤,只能更加恭谨地低下头,小声回道“奴才不知。”
“罢了。”启帝显然也没打算从他嘴里得出什么满意的答复,他按了按眉心,又看了几眼场下作答的举子,忽然失了兴致,便干脆直起身子,说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