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斐所知的历史之中, 用少数的兵力守住了城池,硬生生地逼退了十倍、甚至百倍于己的敌人的战役, 并不在少数。东汉末年的合淝之战, 张辽以七千守军, 守城大半个月, 将孙权倾国而出的十万兵马拦在了城外。南北朝的玉璧之战,西魏韦孝宽以不足一万的兵力, 迎战前来攻城的二十万东魏兵马。五十几天的时间里,东魏皇帝又是命人挖地道,又是起土山,推战车, 用尽一切办法, 死了七万士兵, 也撬不开一个破口。
和这些真正的大战相比,涿丹与羯人之间的这次战役,从敌我双方的士兵总数上看, 就要小上好几个规模。
但戚斐知道, 这一场守城战,只是试水而已, 并不是归墟之战的开幕。因为归墟之战是羯人与东岳妖族勾结,一起进犯北昭。到时候,敌人的杀伤力就不止现在的水平了, 将从单纯的物理攻击了过渡到物理魔法混合攻击。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到了那个时候, 北昭朝廷将会派出崇天阁的弟子,让他们分流到每一个战场之中,协助对抗羯人与东岳的联合军队。
所以,前世的薛策,虽然只是拜入了一个修道宗派,并没有主动掺和到朝廷权谋的纷争之中,最终,也还是上了归墟之战的战场,还在那几年里,与二皇子一派结下了怨。
因为没有详细大纲,戚斐以前是猜不到薛策为什么会和二皇子一派不和的。但现在,看到二皇子的走狗孟子源的那副德性,她觉得自己隐约能猜到前世是个什么情况了和孟子源这种卑鄙无能、罔顾人命的小人在同一个战场上共事,真的分分钟会被气死。
而且,上一世的薛策,应该比死过一次的他,要更加烈性。爆发冲突,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系统“因为这是宿主你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战场,即是所谓的初阵。所以难度设置和规模设置,都会偏简单一些。”
戚斐“这么人性化不错。”
羯人的兵马在涿丹城下列阵的那一日,辽阔的北疆,黑云漫天,压城欲摧。凛冽的寒风席卷过了枯黄的草原,白盐般细微而锋利的小雪刮得人脸生疼。城楼上的旌旗,在狂风中猎猎舞动,仿佛下一秒,那支旗杆就会不堪风力的摧折,猝然崩断,被卷飞到天外去。
涿丹城前,洒满了绊马钉,挖有两道深广的壕沟。城楼高耸而厚重,顶上有三层楼阁。除非越过两道壕沟,否则,弓箭手是很难将箭射上来的。
当然,只要上城楼,所有人都还是必须穿上铠甲。
城楼的石栏后,一个个盾牌之后,密集而有序地排布着弓兵。在他们的后方,每隔二十米,便是一辆巨大的投石车。屋中,滚烫的火油在大锅里沸腾。人人严阵以待,屏息凝神,盯着远方。
韩生蕤作为主指挥,站在了可以眺望远方的二楼,身边站着独子韩彦,何勇等数名队长,以及薛策。
孟子源那贪生怕死的家伙,居然连城楼也不敢上来,现在就躲在了内城的太守府里等候消息。
韩生蕤凝重地看着远方“羯人的兵马变多了。”
和探子信报所写的内容不同,如今集结在远方的羯人士兵,黑压压一片,绝对不止两千个人。
何勇说“难怪甸吉进攻的时间,比我们预计的推迟了几天,估计是想等左贤王增援的兵马来到,再一举冲破我们的防线。”
当人密集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缺乏一定的经验的话,是很难看出总数来的。
韩彦皱起眉“那他现在岂不是有一万二千人”这样一来,敌我双方的人数,岂不就是从势均力敌变成了十倍之差了
薛策扫视过羯人的方块“不,大约是七千人。”
通过敌方的兵阵来估计人数的眼力,得在沙场上历练过的人才会有。七千骑兵马,正好也是何勇内心估算出来的羯人数目。
何勇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薛策,心里好奇他的经验是哪里来的,但又知道,现在不是聊闲话的时候,只好暂时忍下了询问的冲动。
韩彦的脸色有些苍白“那也比原本预计的多了两倍有余。”
何勇说“小公子莫慌,涿丹能守住。”
待天空彻底亮起来时,羯人的兵马方阵之中,开始传出了“咚”、“咚”的沉重的擂鼓声。他们列着队,一边整齐地朝这边突进,一边吼着听不懂的羯语口号,宛如一道漆黑的潮水,从地平线上朝这边翻滚而来。那种压抑和震撼的感觉,足以让胆怯之人足心震颤、难以站稳。在那漆黑的浪潮中,为首的甸吉猛地抽出了雪亮的长刀,怒吼“杀”
在震天的马蹄声与嘶吼声中,骑兵们如同涌动的蝗虫,大叫着冲向了城楼,仿佛即将要吞没平原上的这座孤岛。
城楼号角声起,何勇也赤红着眼,大吼“弓箭手放箭”
迅疾如星、密集如雨的箭矢,从城楼的上方同时射出,正式拉开了这场战役的序幕。
在城墙的内侧,划分出了一个补给的区域。不断有士兵在上上下下,运载武器。涿丹的大夫几乎全被集结到了这里,准备救治伤员。因为人手不足,在这阵营里,也出现了一些身强体壮的女人来帮忙。
战争一开始,韩生蕤就将韩彦打发了下来,在备战区帮忙。戚斐给他打下手,帮忙调配人员。
戚斐穿男装的好处这时候尽显了出来别人一看她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一定不会让她进入备战区域。但现在,放行的人顶多就是在心里嘀咕一句“这小子怎么长得细皮嫩肉的”,却没有真的拦住她。
在最接近战争的地方,隔着一道厚重的城墙,却依然能清晰听见外面的混战声,仿佛地上的尘埃也跟着跳动了起来,听的人的肾上腺素狂飙,心口卜卜跳动个不停。
北昭的军士用弓箭和投石机阻遏羯人的快马,不断有人中箭,痛苦大叫着摔下了马。投石机的巨石每扔出一次,便会将好几个人砸成肉泥。同时,提前几天洒在羯人来路的绊马钉,也起了很大作用,直接扎穿马匹的蹄子,让他们的冲杀失去了最大的助力。
但由于这是进攻首日,也是羯人的士气最充足的时候,他们的阵型并没有因为箭矢和机关的干扰被彻底打乱。在轰天的吼叫声中,终于还是有羯人突破了箭矢的压制,冲到了壕沟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