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布巴斯, 这座曾经被他们放弃的城市。
教皇西奥尔德下令要求海上神圣军北上支援,劫掠罗格朗东南的入侵者们抽调了大部分兵力,留下来驻守被攻占城市的人手减少。
在一个同样残阳如血的傍晚,蔷薇铁骑与科雅射手一起抵达布巴斯。
神圣军没有想到罗格朗的反扑来得如此迅速, 如此凶狠。被留下来驻守这里的神圣军勉强抵御了不到半天的进攻, 西南角的一处城门就被等待已久的市民从里面打开了。蔷薇铁骑从敞开的城门奔驰而入。
一场沉默的兵民并肩的屠杀开始了。每一段城墙,每一座塔楼, 每一栋被侵占的房屋残留着恐惧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丧失全部勇气的神圣军士兵逃跑失败被围堵在小巷里, 跪在地上祈求活命,愿意做俘虏愿意做奴隶。像饿犬一样追至的市民举起石头, 一拥而上,一下下地将他砸死了。没有宽恕, 没有怜悯, 他们承受了多少的苦痛, 现在这苦痛就该加倍奉还。
整座城市笼罩在血腥里。
它一直都笼罩在血腥里, 从蔷薇铁骑被迫撤离的那一刻开始,被遗弃之地有太多人死去。死亡与毁灭将这座城市打碎骨骼, 然后重新用仇恨将它塑起。活下来的每一个人眼睛里都藏着又像冰又像火的东西。
“我们不该来这里。”
负责留守这里的是一名深渊诸国联盟的贵族, 他站在布巴斯市政大厅里,看着涌进来的铁甲骑士嘶声说。
“是的, 你们全都不该来这里。”
萨尔, 曾经希恩将军的扈从,如今的蔷薇铁骑将军说,他一剑刺穿了这名贵族的咽喉。
秋日的风在城市里长啸, 穿过破溅满鲜血的石墙和拱门,刮过带着恐惧与后悔的尸体。新鲜的血洗刷着这个重夺尊严的城市。直到夜幕降临,兵戈之声终于止歇,枯瘦的老人,形容憔悴的妇人,手里鲜血未干的男人全都汇聚到了布巴斯的公共广场上。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为了镇压城内的反抗,神圣军将所有触犯自己的人吊死,尸体全都悬挂在这个广场上。
人们高举火把,火光熊熊。
尸体被一具具地解下,他们有的是为了保护妻子不受而死的丈夫,有的是奋起反抗的年轻姑娘,有的是想要保护孩子的老人有的尸体已经风化,有的尸体还犹如生前。死者的家人跪在死者身边,泪流满面。有些死者没有家人,他们的家人和他一起悬于木架之上。他们被放在一起,所有人为他们悲泣。
最后,所有尸体被整齐地摆在广场中,幸存者围着所有不幸死去的人们,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就好像那是一根根照亮来生的蜡烛。
一名科雅射手拨动琴弦,唱起了悲伤的葬歌。
那是最古老的,属于罗格朗自己的葬歌,是最初建立罗格朗的骑士们死去之时,人们为他们唱起的葬歌。
这是一场葬礼。
没有牧师。
他们不需要牧师,不需要神明。
送葬的人跟随吟游诗人一起,低低地唱起了葬歌,声音汇聚在一起,这个被仇恨和怒火变得尖锐秉戾的城市在暗夜露出它的伤疤。葬歌被晚风携裹,吹到了城门处。
萨尔站在城门外,听着从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葬歌,他举着火把。
火把光线有限,悬于城门上的首级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神圣军攻占布巴斯城之后,并没有将它取下,似乎觉得它挂在这里更有利于打击罗格朗。
萨尔想向前走去。
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科雅射手的首领抬起头,看着被悬于城门上的首级。
萨尔想说什么,科雅首领打断了他。
“不要做让他的牺牲白费的事。”科雅首领声音低沉,他将手里提着的一样东西递给萨尔,“他们说这是他的。”
萨尔下意识地接住了,火光照清了科雅首领交给他的东西一把剑。
他太熟悉这把剑了。
当初它触碰金发骑士的肩膀,从此以后它伴随骑士征战沙场。直到最后有人用它切下了骑士的头颅。
萨尔几乎想要将它远远地抛开,又几乎想要将它紧紧握住。
他站在原地,风穿过冰冷悲伤的暗夜,科雅首领在夜晚中孤身走远。
第二天太阳升起,照在走过黑夜城市之上。蔷薇铁骑自城门出发,去收复第二座城。第一缕晨光落在城门那苍白的骷髅上。钉子贯穿骷髅的额骨,骷髅的眼窝黑洞洞,注视着远去的骑士们。
萨尔,我们要做
保护天下的骑士。
“海上神圣军在东南的力量正在收紧,他们开始后撤。”内务总管同国王汇报着乌鸦们传递回来的消息,“蔷薇铁骑与科雅射手一起,收复失地的速度比我们原来预想中的还要快一些。留在东南的神圣军似乎打算只固守科思索亚。”
国王一边翻阅底下军官们送上来的关于军队各项事务的汇报,一边听内务总管的汇报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算是个好消息。”
内务总管希望从东南传来的胜利汇报,能够让国王稍微轻松一些。
国王在一份关于守城部署的汇报上简要地写下几点要求,然后抬起头“是个不错的消息。”
但您看起来并不见得有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