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缓缓向前, 想要前来参观普尔兰一世亲笔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队伍移动缓慢。不过“龙骨纪日报”的女记者最后还是幸运地赶在闭馆之前进入。
按照规定关闭了直播后,记者同其他人一起,沿着神像柱廊向里走。进入博物馆后, 就像走进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外面的喧哗被隔绝了,时光在这里停驻, 一切变得厚重威严。博物馆的左侧是艺术长廊, 这段时间展出最重要的是人文艺术家格拉克的两幅不朽名作。
一副是国王与他的城,一副是龙与蔷薇。
格拉克被誉为“人文主义启蒙者”, 他是十五世纪第一位挑战传统艾克画派的油画家,只要接受过基础教育的人都知道他与国王的故事。历史上, 因为提出“绘画作为一种表达情感与思想的艺术, 不应该仅局限于宗教题材”的理念, 格拉克险些遭到火刑。他逃亡到罗格朗之后, 蹉跎十几年,最后得到普尔兰一世的赏识, 被任命为宫廷首席画师。
以国王与他的城为划分点, 十五世纪的绘画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一条是以宣扬神学为主的圣灵主义画派, 一条是宣扬人与理性的人文注意画派。
至于龙与蔷薇是格拉克生命最后十年完成的作品。
如果说, 以科思索亚瘟疫为背景的国王与他的城开启了绘画史上将目光从神转向人的第一幕,那么龙与蔷薇则是世界历史上第一幅以民族主义,民族精神为核心创作的伟大作品。
在展览词上, 博物馆方如此写道
“十五世纪,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一个更为强有力的政府出现,庇佑商业和手工业的转型发展,顺应着这样的需求作为那个时代民族象征的王权开始上升。龙与蔷薇是那个时代民族意识逐渐觉醒的标志在深渊海峡的西岸,一个突破了神权时代以来的传统的新生国家出现了。”
格拉克用了十年时间完成这最后一件作品,在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他向后倒下,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他的学生们却谁也没有感到惊讶,根据后来学生们的追述,在那十年里,格拉克除了绘画就是绘画,眼里除了这幅画就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用来画画的,不是颜料,而是他的命。”
所有从这幅画前走过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因为它太宏伟了。
与一贯的油画不同,龙与蔷薇是罕见的长卷油画,它打破了传统的时间限制,描绘的不是一个时间点的一件事一个场面。从右边开始,以时间顺序描绘从15世纪那场改变世界命运的神圣军运动的开始发展与最终的落幕。
画卷第一部分以科思索亚屠城为,人们在废墟中或奔跑,或奋起反抗,或哭嚎。自卫队的士兵被全副武装的神圣军逼入死路,在他们背后是科思索亚的市政大厅,大火如蛇吞卷而上,大厅顶端的罗格朗王旗被烈焰点燃。
血从科思索亚的城门汹涌淌出,染红了第二部分的罗格朗东南大地,昭告着战争的进一步恶化。
“战争”
“战争。”
记者听到人们压抑的低语,绅士们在这一段油画前驻足,低头以示哀缅。格拉克作为最著名的人文艺术家在这里展现出了他高超的绘画技巧,画上属于战争的那种绝望愤怒悲伤,时隔数百年依旧触目惊心地展露在人们眼前。
记者在速记本上迅速地写下一行字
幸好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又,和平背后是战死者的累累白骨。
画的第二部分与第三部分过渡是汹涌奔腾的多玛河,多玛河的东岸是陷入战火的沦陷区,西岸是汇聚起来的罗格朗军队,腾卷的王旗如火如浪,王旗之下,年轻的普尔兰一世身披铠甲位于军队的最前端。
“天才军事家。”
“年轻到让人不敢相信”
“蔷薇家族,赫赫有名的疯子家族”
人们低声称赞。
似乎一直以来蔷薇家族都天才辈出,疯王亨利,狮王查理,威廉三世,白金汉公爵,普尔兰一世一连串的名字放在一起,就是一部辉煌的军事史。曾经有一位史学家在研究蔷薇家族的历代国王公爵生平之后,说过一段话
“蔷薇家族的人,从未有过无忧无虑的童年这样奢侈的东西。”
“他们的姓氏注定他们生来就要负重前行。”
第三部分的战火在第四部分爆发,神圣军与罗格朗王军在大地上厮杀。格拉克截取了战争中数场经典战役融合在一起。不像一般的战争绘画作品那样一味强调己方的勇武,画上的神殿骑士团与罗格朗的军队全都杀气腾腾,双方皆是白骨累累。画卷到了这里,空气中仿佛皆是金戈铁马的交鸣。
双王厮杀,不死不休。
紧张激烈的气氛在最后一部分化为了铺天盖地的雄浑气势,天地空中汇聚着群山一般的乌云。大地被拉远,罗格朗的版图铺卷开,一座座城市灯火通明,如在燃烧。在燃烧的城市上,黑龙腾空而起,展开双翅,迎向万千即将落下的闪电。刺眼的雪白与狰狞的墨色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恶龙之国,罗格朗。
龙骨之上的凡人,骄傲如烈焰蔷薇。
记者大概明白皇家博物馆为什么将这两幅珍贵的名画一同展出。因为这两幅画,可以说就是普尔兰一世所处的历史时期的缩影。而需要以这种方式来提醒参观者,普尔兰一世所处社会背景,那就意味着今天展出的东西,很有可能极具争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