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姝无比的悔,悔到肝肠寸断,扯着喉咙就叫了起来“裴嘉宪,你送我回长安,我要回长安,这肃王府我不呆了。”
“好说,把中秋那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孤即可。”帘子一撩,裴嘉宪走了进来,也不看陈千里,转身就走到了窗前,却是柔声问道“现在告诉孤,中秋那夜,你们把她从翠华宫诱出来之后,送到何处去了”
郑姝脑瓜子飞速的转着,顿了半晌,断然摇头“是太孙宫里的姑姑清歌和佟幼若两个带她走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姝姝,千里不但嗜狗,还爱吃人肉。”他声音倒还温柔,却来了这么一句。
郑姝望着坐在哪儿大啖狗肉的陈千里,顿时就哭开了“我是真不知道,你把我送回长安吧,我求你了,阿宪,看在咱们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份儿上,我求你了,你把我送回长安吧。”
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宋绮这些年是怎么伺候过来的。
郑姝才伺候了一天,一天而已,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往后在府中乖乖儿的,晤”裴嘉宪忽而屈膝,盯着郑姝,眼里倒是少有的温柔神色“你想回长安,那怎么行呢,等你回去,在皇后面前又不知得说孤多少坏话,而你小时候在皇后面前说孤的那些坏话,孤还记着呢。”
一分一厘都是债,郑姝咬着牙就哭开了“可你是个大男人,怎会还记着这些小事儿”
裴嘉宪居然就笑了起来“人总是于欢愉想得多,于痛苦想的少,孤小时候在皇后宫中,没有过欢愉,那痛苦自然就长长久久的记着。比如说,你瞧着孤养的小乌龟生的可爱,于是差内侍们狠手抢压了去,玩也不玩,却因为它咬了你的指头,就让内侍们生生将它踩死。那分明是孤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你却让人将它给踩死了,孤怎么会不记得”
郑姝这下不说话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枉这裴嘉宪八尺之高,却是个睚眦必较的小人。
瞧他生的那般俊貌,行事作风,却全然是个阴损小人。她咬牙道“皇后,皇后必会来接我的。”
“那你就在此乖乖儿的,等着皇后来接你。”裴嘉宪深深往外吐了口气,挥手道“千里,把郑氏那小狗儿给找来,还给她。”
陈千里站了起来,嘿嘿一笑,从阔大的袖子里掏出个软乎乎的东西来,丢到郑姝面前,郑姝捧了起来一瞧,额前一撮子黑,却原来,这才是她的欢欢儿。
这连唬带吓的,郑姝乐极生悲,又悲极之后再见到自己的小狗儿,抱着那小狗儿瑟瑟缩缩坐在地上,埋头在暖绒绒的狗毛里,抖着肩膀就哭了起来。
且说裴嘉宪带着陈千里从盂兰院出来,往前疾走了几步,忽而一脚踹上面前一株高高的梧桐树,狠命踹了两脚,忽而塌了肩膀,于寒风中就那么默默的站着。
“千里,去趟京城,到东宫去,想办法把那个叫清歌的掳来,孤有事要问她。”过了半天,裴嘉宪才又来了这么一句。
陈千里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裴嘉宪自盂兰院中出来,越过明辉堂,于内院逛了大半圈子,却依旧是走到了正院门外。
他方才怒气冲冲而去,他就不相信了,罗九宁能不担心,能睡的踏实
才迈步进了院子,苏嬷嬷便迎了上来,悄声问道“王爷怎的又回来了”她倒比罗九宁还会拈酸吃醋一点。
“你家娘娘呢,可睡下了否”裴嘉宪柔声问道,望着西殿叫烛光照暖的屋子,他心头立刻又浮起悔意来。总觉得自己方才恶声恶语,怕是吓坏了那软绵绵,娇滴滴的小王妃。
虽说那个小家伙哭的闹心,但每每只要罗九宁缩在角落里一哭,裴嘉宪就没了脾气。
“王爷方才未免太凶了些,老奴记得小时候的您,可不是这样儿的呢。”苏嬷嬷叹道。
是从给二哥扔到妓院里那一回开始的,他就变成了这么个喜怒无定的样子。
其实那孩子到底是谁的,从罗九宁准备要掐死孩子的那一刻起,裴嘉宪就不在乎了。
便他从长安找到知情人,问出所以然来,也绝计不会告诉罗九宁。
不过是皇太孙偶施雨露,却恰恰叫那佟幼若知道,于是佟郑两家合谋,趁着这个节骨眼儿,来了一场颠覆帝业的谋乱。虽说终究未能得成,但佟郑两家都于这件事情上,得到了很大的好处。
至于罗九宁,不过是一场大火之中,一只不幸掠过时给伤到的蝴蝶而已。
他又岂会把这事儿告诉她
“叫她安生睡着,不要吵醒她。”裴嘉宪想了想,又道“还有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嬷嬷明儿记得到徐院判那儿问来,孤得将他的八字报到宗正寺去。”
总是壮壮壮壮的叫着,却连个大名也没有,身为皇子之嗣,虽这个年纪还不能请封世子,但到底也该有个有御赐的,正经小名的。
裴嘉宪本来心中极其的不爽快,当然,也从来没想过要将壮壮的八字报到宗正寺,上皇家御谱。但忽而这般说出来,却不知为何,心头却是敞快了许多。
在黑暗中咬了咬牙,他心说,如此大恩,等明儿罗九宁听到了,孤就不相信她能不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