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本来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
——事实上, 玛丽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并非她少女心泛滥, 像是携带珍宝一样时时刻刻将心上人的贴身物品带在身边。毕竟福尔摩斯先生还送了她一枝玫瑰作为感谢呢,真要带也带玫瑰嘛!而是早在一开始来伦敦,福尔摩斯先生将手帕借给她之后,玛丽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归还。
同歇洛克·福尔摩斯见面很少有闲谈的时间, 两个人不是在协商如何追查线索, 就是在追查线索的路上。
不知道福尔摩斯本人是否还记得这件事情,反正久而久之, 玛丽早就把"还手帕"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好吧她也承认, 在玛丽内心深处,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太想还的。
然而不管她要还或者不要还,现在已经晚了!
今日事发突然,摩斯坦小姐敲了门就要把玛丽往门外拖,仓皇之下,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拿的手帕是福尔摩斯的而不是自己的, 现在看着他非笑似笑的神情, 玛丽只觉得自己脸红的要脑袋冒烟。
"没, 没关系。"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红透的脸颊, 硬撑着开口:"本来就是先生你的,不用归还给我。"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他把手帕叠好, 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补刀:"你一直带着?"
玛丽:"……"
救命啊。
她真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玛丽强作镇定:"也, 也不是一直都带着。之前总是想把手帕还给你,却找不到机会。或许是今天出门太仓皇拿错了手帕。"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解释实在是太苍白了。但福尔摩斯并没有拆穿玛丽, 侦探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片刻。
"你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过来,"最终福尔摩斯收回目光,"一会儿请华生送你回去。"
"先生。"
"什么?"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玛丽的眼睛迎上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请千万避免再做出以身犯险的抉择,可以吗?"
其实玛丽还是有些失落的。
不仅仅是因为就算以这种方式提醒玛丽手帕的主人到底是谁,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是一副坦坦荡荡的姿态。更是因为,摩斯坦小姐吼出了大家所有人的心里话,但玛丽觉得侦探还是会我行我素。
玛丽也很想因此发火生气,但她也知道没什么用。
这可不是福尔摩斯第一次抛下旁人的担心独自行动了,早在米尔顿之时,为了秘密回到英国,他干脆断绝了与国内所有人的联系,白白让玛丽担心了好久候才像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今天的情况比之前更加危险——就像是摩斯坦小姐生气的那样,万一他没能走出地下水道,万一在街头撞上了马车,那可怎么办才好?
"并非只有摩斯坦小姐一个人担心你的人身安危。"玛丽恳求道。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玛丽:"没有任何人能够百分百预估到所有情况,即便是你也不能,侦探。而且你比我更懂得案件的发展,现在你我手头没有多少关于光照会的资料,更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祭坛’中到底是什么让亨利·戴克和赛克斯看到了幻觉。即使你真的不会为恐怖的幻觉所影响,可你怎么能确定那些让人在幻觉中看到眼睛的其他因素,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显然侦探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你认为我不会想到这点吗,玛丽小姐?我自然是——"
"先生,请听我说完。"
福尔摩斯一怔。
自梅里顿初遇起,玛丽从未打断过福尔摩斯高谈阔论。她一直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仅是听的时候安安静静,并且反应机敏、善于发问,往往能在第一时间领会侦探的意图。正是因为这点,歇洛克·福尔摩斯才一直对玛丽报以尊敬的态度。
缺少的经验和见识可以一步一步学习成长,但敏锐程度和理解能力却难以在后天培养。而在这两方面,玛丽·班纳特的天赋甚至远胜大部分的男性。
福尔摩斯同玛丽相处起来还不曾出现过分歧,也正因如此,她突然打断了福尔摩斯,倒是让侦探有些惊讶。
玛丽声线依然很轻,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甚至伸出手,食指在福尔摩斯薄薄的嘴唇前轻轻悬着。娇小的女士眼睛一闪一闪:"华生医生说,你认定白教堂教区地下水道之中可能会有危险,如果我同你前行,可能会出现连你和医生两个人也无法保护我的情况。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虑,你才将我从下水道前支开,让我折返回家去见艾琳·艾德勒女士,是这样的吗?"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是这样。并且这本不必要让你知情。"
玛丽:"但我很感谢华生医生‘出卖’了你,至少让我知道我在关心你的安危的同时,你也在关心我的安危。"
福尔摩斯:"……"
"我假定你会为我受到伤害而感伤担忧了,先生,"玛丽缓缓吐出一口气,"那么在你做出冒险行为时,也请千万不要忘记,同样有人在你担心。不仅仅是你的家人,也不仅仅是摩斯坦小姐和华生医生,还有……我。"
侦探没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玛丽。
食指举的太久,举的玛丽手臂都开始酸痛了。她叹息一声,强打着精神继续说道:"不管你在乎不在乎,福尔摩斯先生,我把我的担忧告诉你了,就算是你不屑一顾事实也是如此。我只希望,下次你担忧我时,下次你决定独自冒险时,哪怕我无法帮助你,也尽力让我做一个知情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