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项,叶雯同志有什么消息么”死死守在电话机旁的叶昊天,双眼布满了血丝。一旁曾经热气飘渺的红茶,如今已经冰凉清爽。抓过杯子小酌一口,漂浮在液面上的一层蚊虫,他居然丝毫未曾察觉。
“她刚刚送来一份密电码,说是重要情报,请求机要室同志协助破译。”
“破译出结果了吗”
“刚刚译出卢运凯三个字。”
“卢运凯”叶昊天攥着电话,怔愣着,久久无语“这是什么意思钱溢飞要搞什么鬼”
“喂喂叶主任,您没事吧”
“噢我没事。”叶昊天揉揉红肿的眼睛,扭头对身边的战士吩咐道,“你们先回去休息,这里由我盯着。”
“可是您”
“这是命令”
“是”战士敬礼的手臂还未放下,电话那边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杂音
“不好有人窃听我们通话”
“什么难道有敌特分子这我马上派人去查”
“来不及了,这条鱼很小心,恐怕已经游走了。”
“那那该怎么办”
“稳住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是”
“以后有什么情况,不要打电话,直接送到我这里。”
“明白”
“六哥,有消息了。”从门外一闪而进的叶雯,顾不得拭去额头汗水,急切地说道,“一处的电码中,反复提到的是卢运凯”
“卢运凯”
“怎么有问题吗”
“这个”虽说表面依旧面沉似水,但钱溢飞的内心,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刺成了千疮百孔,一时间他的整张脸变得阴森而麻木,显得有些痴呆“难道老卢暴露了”
“六哥”
“你回来时没惊动狗吗”
“惊动狗难道您是说共军”
“那就好,”钱溢飞的脑子有些混乱,情急下,他赶紧收敛心神揉揉太阳穴,与惺忪的眼皮搏斗一番后,虚弱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好,您休息吧”叶雯转身姗姗离去,望着她那纤细的背影,钱溢飞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休息我还能休息吗谁会让我休息呢”这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黑暗中只有被痛苦煎熬着的思想。默默凝视着斑驳墙壁和上面破旧的年画,钱溢飞做梦也未想到人生是如此的焦虑。一根烟接着一根烟,被紧张和忧郁所扭曲的面容,迷茫在烟雾中忽隐忽现
“老卢现在怎么样一处到底想耍什么花招”一切的推论都是假设,一切的假设也只能依靠推论来获得解脱。“为什么要把老卢的名字发送到解放区附近的情报站难道他们不怕被共军这个我军截获吗”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脑海中,越缠越紧,几乎快要拧成一个死结。“中统做事决不会心血来潮,那么换了是我,这么做的目的将是什么呢”他敲敲温度过高的额头,“世上没有不能被破解的密码,军统某些机要员就可以轻松搞定一处的小把戏。既然一处敢对外发布这份情报,说明他们一定做过精心准备。也许,他们正在乞盼被人破解。但问题是,他们到底想要谁知道这份情报呢在这方圆百里内除了我,还有谁能和老卢挂上钩呢没有绝对没有或许,一处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老卢,需要我为他们做点什么可我现在的处境,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哎呀”钱溢飞猛然一惊,燃尽的烟头硬生生将手指烫出一个水泡,“x解放区的同志根本不认识老卢,就算他们截获这份情报,也不会对情报内容产生任何兴趣。在解放区内,唯独能向他发出警报的人,除了我决不会有第二个人很好,原来一处就是想给我下药”想到此处,钱溢飞不禁咬咬牙。问题想通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烦恼,“老卢肯定是遇到了麻烦,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被一处秘密监视了。唉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找不出坚冰完不成任务,我的暴露还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在敌人的胜利上添砖加瓦而已。可是多年的老战友,难道我能眼睁睁看他出事吗到底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抉择是一种痛苦,一种轧骨吸髓般的剧痛,就如同一个徘徊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幽灵。钱溢飞辗转反侧失眠了,身下破旧的床板,“咯吱吱”整整响彻一夜
c47运输机平稳地穿过云层,引擎那巨大轰鸣的马达声,依然未唤醒每个人脸上麻木的表情。低头看看手表,最后望一眼舷窗外云层间那闪烁的繁星,老黄正正自己那沉重的钢盔,握紧汤姆森的手柄,指尖轻叩枪身那细腻的纹理,一阵金属淡淡的阴凉隐隐传来
伸出袖子,擦擦双腿间的1卡宾枪,低头吹去粘附在枪管上的灰尘,少尉扭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同伴。同伴的目光盯着在指缝间不停翻动的子弹,干涸的嘴唇轻轻地颤抖。每个人都在专注着自己事情,有的同伴掏出久藏在衣兜中的照片,凝视着,一遍又一遍不停地亲吻。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摘下头盔,摸摸油光铮亮的秃头,盯着钢盔上那青天白日徽章,口中促狭着说道:“据说共军射程最远的枪就是三八大盖,甚至连机枪零件都不全。所以,这架飞机比家里炕头还要安全。”
同伴们依旧做着自己事情,没有人和他搭话,更没有人理会这种无聊问题。
“弟兄们,快到共区了,咱们放松放松。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高个汉子戴上钢盔,撇着大嘴说道,“共军看到咱们的飞机,首先会做什么”
很尴尬,四周除了马达声,居然没有任何声响。干笑一声,高个汉子又道:“瞧瞧你们那德行,共军的三八大盖难道还能够到飞机”
机身在转弯的瞬间突然一震,就在众人的心脏窜到嘴边的刹那,高个汉子瞪大双眼,注视着一道白烟从舱门侧斜行着向自己快速游来“砰砰”弦窗玻璃块快爆裂,温湿的液体将对面同伴糊得睁不开眼睛。高个汉子颤抖着身体,低头看看血箭暴喷的小腹,又看看对面同伴正在迅速殷红的裤腿。热气腾腾的白汽从他胸口突然钻出,划成直线,“咚”地一声将顶棚击打得火花四射同伴慌乱的身影在模糊和清晰中反复转换,他们不断张嘴狂呼,可他耳边除了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已经听不见任何声响。他感觉顶灯在旋转,就像掉入冰冷的漩涡,无力挣扎,只能渐渐地,随着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愈陷愈深
“组长老孙中弹啦”话音未落,浓烟裹挟着四处飞溅的火花,将机舱来回捋顺。紧握像片的军官陡然一个旋转,甩着血水的大腿挣脱身体的束缚,飞旋着,夹杂着呼啸,重重抽在老黄的脸上。一声哀号,残破的肢体随着机身的倾斜,在舱门口一滚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