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宇也要走了,但他没说要去哪儿。桂芳死活都不肯跟他走,她攥着一份上山下乡的粉
a通知单,反而振振有辞劝说齐鸣宇“放眼于广阔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肓”。
一提起她这些歪理邪说,齐鸣宇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反问道:“你现在最该做什么,难道
自己还不清楚么”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什么4放眼,而是忏悔,向那些被你无情迫害过的人,做出深刻
的反省,表示出真诚的忏悔”
“你有毛病啊我凭什么向反革命忏悔你还有没有点是非观”
一声叹息,无奈地指指头,齐鸣宇感慨万千:“有一天,你们也许会拍着胸脯自地说:
4我们对自己泰献的青春无怨无悔,但是那些被你们慘无人道地迫害,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
的人,有谁会站出来,拍着自己胸脯,向他们说一句4无怨无悔打了别人,抢了别人,还
要掩饰自己的罪恶,这种人叫什么叫强盜,叫人邊我很遗憾,也很悲哀:未来中国的接班
人,居然是一群强盜,一群道貌岸然的农冠禽兽我把话放在这儿:不管再过多少年,你们只
会把责任推卸给国家,推到发动这场运动的某个人头上,绝对不会真诚站出来,向曾经被你们
迫害过的人,毀拝的文明,公开表示谢罪、忏悔作为回报,历史会给你们一个很公正的惩罚
:你们的子女将继承你们的无耻,学会掩盖和推卸责任。他们是一群不能说,也说不得的人,
在他们看来:别人都是锴的,而自己则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由此可见,在日后的中国,利益
才是维系人际关系的纽带,除了利益彼此间不会再有坦诚相见。这就是你们带给中国的灾难,
是一场历经几代人辛苦努力,都无法扭转的灾难”
“你这个人太恶毒了吧连这种诅咒都能说出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反革命不行,我要去
报告,我要去揭发你”
“你去吧 ”齐鸣宇再也没有什么忌讳,他瞧着满脸怒容的周向红,不屑地笑了笑,“干
娘没有说锴,你和我原本就是两路人,幸亏你不喜欢我,否则我这清白之躯都要受你所累。自
己多保重吧二十年后,但愿能听到你的忏悔声。”转身潇洒离去,一边走,一边指着手,口
中却连连说道,“不过这种可能性,哼哼几乎没有”
二十年后,又改回“周桂芳”的周向红,写了部名为我的父亲是军统书。这部书给
她带来巨大声望和可观的经济效益,但是在某些公开场合,她对过去谈论最多的,仍然是那几
句话:“唉我的青春都留在了上山下乡,对此我无怨无悔”、“林彪、江青一伙儿,害了整
整一代人”、“中国人应该面向未来,但愿历史不再重濱”对于那些因迫害而导致妻离子
散家破人亡的受害者
1979 年 10 月
十年的蹉跎岁月在漫长的煎熬中度过,结束了牢狱生活的顶梅,已是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
老人。在她心里一直理藏个心愿:此生无论如何,也要了结和周志乾那白发携手的心愿。因此
刚一回到山城,便麻烦组织给她开份结婚登记介绍信。
“男方是谁呀”市公安局人事科的女同志很好竒。
“周志乾”
“周志乾 ”仔细查阅了材料,女同志忍不住“咦”了一声,“不对呀这个人在文革中
已经死啦”
“我相信他还活着”
“你相信 ”看看顶梅,女同志叹口气。在她看来,这位多灾多难老领导,恐怕是被运动
整得有些志不清。
“帮帮忙,完成我一个心愿好么”
犹豫了片刻,含着泪,女同志轻轻一点头。
钱溢飞住过的小屋依然健在,他蹲过的牛棚业已被改建成仓库,空荡荡的柏油路上,曾经
洒下他无数滴汗水。人去楼空今已非,唯一不变的,还是慢慢迟暮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