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勇猛善战、嗜杀好血的蚩尤大军,轩辕士兵萎靡不振,阪泉城里死气沉沉。离朱和象罔已经跟随黄帝几千年,经历了无数次战役,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想尽了招数都没有办法振作士气。
旭日东升,整个大地都被太阳的光芒照耀,高高伫立的阪泉城犹如敷了金粉,散发着淡金的光芒。
“看那是什么”士兵们惊呼。
在明亮的阳光中,西边的天空好似有七色彩霞翻涌。
彩霞渐渐飘近,众人这才看清是一只硕大的鸟,羽毛五彩斑斓,头上有羽冠,两眼四目,正是有大荒第一猛禽之称的重明鸟。
看着“彩霞”飘得不快,可实际上,重明鸟的速度十分快,大家眯着眼睛正欲细看,忽觉重明鸟背上似驮着一个太阳,发出万道金色的光芒。和东边的旭日交相辉映,就好似天空出现了两个太阳,光芒刺得众人的眼睛都难以睁开。
离朱和象罔最先反应过来,彼此兴奋地看了一眼,振臂欢呼,是他那个对众人发誓会带着轩辕走出贫瘠土地的少年再次披上了他的铠甲
重明鸟在阪泉上空盘旋,黄帝一身黄金铠甲,威风凛凛,立于半空,俯瞰着所有人。
“黄帝,黄帝”
就好似太阳一出,阴霾就会散去,黄帝的出现令整个阪泉城都焕发了勃勃生机。
黄帝温和的声音徐徐响起:“轩辕国曾经的名字叫轩辕族,位于大荒的西北,土地贫瘠,物产匮乏。还记得年少时,我去中原游历,因为说话有轩辕族的口音而被人讥嘲,连为心仪的女子买一件稍微贵一点的首饰都被怀疑是小偷。几千年前,我站在轩辕山上问你们的先祖,有没有勇气跟着我走出轩辕山,他们用气壮山河的声音回到我有因为他们的答案,你们才得以在轩辕国的土地上衣食无忧,现在不管走到哪里,有轩辕族口音的人只会更被尊重弱者用眼泪悲叹今日,强者用鲜血奋斗明日你们是弱者,还是强者”
士兵们热血沸腾,似乎祖先的英勇气概再次在胸间燃烧。
黄帝落在了城头,声音如雷般喝问:“今日,我问你们,有没有勇气守住阪泉”
“有”地动山摇的吼声,响彻天地,远远地传了出去。
风伯遥望着阪泉城啧啧而叹,“难怪这个男人能雄霸一方,我还以为他就阴谋玩得好,没想到阳谋玩得更好,不过几句话就把必败的局势扭转成了胜败难判。”
雨师领着一群匠人,扛着一堆刚打造好的兵器走来,忧心忡忡地问:“蚩尤呢”
风伯瞥瞥大帐,“还睡着呢”
“这都吵不醒他”
风伯笑,“他若想睡的时候,把他脑袋放在老虎嘴里都能接着睡。”
魑说:“刚醒了一下,问是不是皇帝来了,我说是,他就又睡了。”
“那我们该做什么准备”雨师问。
“生火做饭,哦,多加点肉,多添点香料。娘了个皮,天大地大,大不过一顿热汤热饭”风伯拢了拢披风,晃晃悠悠地巡营去了,和往常一样,一路走,一路笑眯眯地和所有人打招呼。魑魅魍魉四兄弟本来被轩辕士兵传来的吼声弄得很紧张,可以看蚩尤翻了个身继续睡,风伯依然笑得贼眉鼠眼,他们也嘻嘻哈哈起来。
就像紧张会传染,轻松也会传染,士兵们看他们和往常一样,都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又闻到了饭菜的扑鼻香气,说说笑笑中,一碗热肉汤下去,身子一暖,不知不觉中就消泯了黄帝带来的压迫感。
黄帝到阪泉后,并未改变战术,依旧坚守城池,不管是雨师带兵雨夜偷袭,还是风伯带兵暴风突袭,黄帝总是雨来土挡,风来树阻,防守得丝毫不乱。
这场战争居然一打就打了两年多,双方都精疲力竭。
轩辕是一个完整的国家,粮草供应充足,士兵们又都在城池内,还能坚守神农却已经国破,粮草供给时足时缺,士兵们又居于荒野,士气渐渐低落。
蚩尤却全不在意,用一只妖兽的胃做了一个球,不打仗的时候就整天带着魑魅魍魉一帮兄弟踢球玩,重若小山的球被他们踢得在空中飞来飞去,想打谁就打谁。
风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情绪丝毫不受影响,雨师却有点坐不住了,拉了风波去见蚩尤,行礼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雨师来自“四世家”的赤水氏,赤水氏和西陵氏一样,都是上古氏族,重血脉之亲,轻国家之属,不属于任何一国,在各国都有位居要职的子弟。赤水氏家风严谨,教育子弟甚严,雨师虽被家族驱逐而出,重刑让他变得丑陋不堪,可自小的家教难以改变,说话行事十分谦逊多礼。蚩尤的兄弟多粗人,刚开始完全受不了,多有矛盾,常要风伯调解,但相处久了,大家都对这个说话有礼,办事周到,善于兴云布雨,又精于锻造兵器的将军很敬服。
蚩尤本质上还是个野人,可毕竟被炎帝调教了几百年,也算能武能文,依着神农礼节,先和雨师彼此让了座,再道:“先生请讲。”
雨师说:“两军对峙,时间越久越不利于我们,如今士气低靡,如果再拖下去,只怕就是轩辕大举进攻之时。”
蚩尤笑问:“那先生有何良策”
雨师叹道:“惭愧,在下苦思冥想无一良策,黄帝的确是千古将才,行军布阵,算无遗策。如今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趁着士气还未全泄,先设法激励士气,再大举攻城,毕竟阪泉是我们的故土,我们赢的机会仍有五分。”
风伯说:“阪泉易守难攻,若换成别的主帅防守,我们也许还有可乘之机,但现在还是黄帝亲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大举进攻一旦失败,上一次阪泉之战的失败阴影就会重新笼罩战士心头,到那时黄帝的黄金铠甲就真成了我们的招魂幡、催命符。”
“可这么拖下去,我们会更惨。战,还有一线生机,不战,也许就是全军覆没。”
风伯嘻嘻笑看着蚩尤,“喂,我说你虽然黄帝利用阪泉眼专门为你布了一个什么七星阵,你闯了两次都没闯过去,可你真就打算束手就擒了”
蚩尤大大咧咧地说:“那我再带兵去攻城。”蚩尤说着话,真的立即就去点兵,攻打阪泉城。
半日后,蚩尤铩羽而归,脸色低沉,所有人都不敢和他说话,营地里的气氛越发压抑。
到了晚上,管粮草的将士又来禀报粮草快要用完了,新粮草却还没到,如今只能减少消耗,若每个士兵吃个三四分饱,大概还能再撑七天。
粮草不足,再英勇的战士都打不动杖,这下连风伯的脸色都变了。
八日后,深夜。
神农族的士兵正忍受着饥饿沉睡,巡营的士兵突然发现从他们驻军营地的后方冒出了轩辕族士兵,一个接一个从山林中冲了下来。
原来,黄帝利用这两年多的时候,明里和蚩尤对峙,暗中派人挖了一条地道,出口就在神农族士兵以为可以作为屏障的山中。
当黄帝看到神农族的士气已经消磨殆尽,粮草也耗尽,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于是连夜派了精锐部队从地道绕到神农族营地的后方。
精锐军从后方偷袭,大部队从阪泉城正面冲击。
惊叫声撕破了安宁的夜。
饿着肚子的神农士兵在仓促间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前方是阪泉城,成千上万的轩辕士兵冲杀而来,后方是装备精良、杀气腾腾的轩辕精锐,左面是波涛汹涌的济水,众人只能沿着右翼,逃入了阪泉山谷。
山谷地势曲折,不是追击,神农士兵都松了口气,却不知道黄帝已经研究过无数遍阪泉地形,早算到前后夹击时,神农族只能逃往这个方向,所以集中了有神族兵力在此布阵恭候。
为了这个阵势黄帝已经演练了一年多,保证几百名神族将士能迅速各就各位,发动攻势。
如雷的鼓声从山崖两侧传来,震破了神农士兵们地胆,他们绝望了。
黄帝脚踏五彩重明鸟,从天而降,“蚩尤,给你一次机会保住所有士兵的性命,要么你立即归降,起誓效忠轩辕,要么你立即自尽,不管你选择哪一条,我都会善待所有士兵。”
黄帝的离散人心之语在这样的绝境听来十分毒辣,一身红衣的蚩尤却抬头笑道:“如果两条路我都不选呢”
黄帝一眼看破他是风伯乔装变化,脸色顿变。风伯看他神色,知道已经被窥破,脱下红袍,变回本来面容,笑道:“在你追着我这个假蚩尤时,蚩尤应该已经进入阪泉城了。”
黄帝面色如土,当年他让青阳假扮自己诱敌,今日蚩尤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以为蚩尤中了他的计,却不料是自己送上门中了蚩尤的计。
阪泉城前早已风云突变,在蚩尤和雨师的强势进攻前,不过盏差工夫,兵力空虚的阪泉城就易了主,当轩辕族的黄色旗帜被撕下,空中飘扬起红色的旗帜时,整个狂野都寂静了。不管是轩辕族,还是神农族都不敢相信,阪泉城竟然丢了阪泉城竟然重新回来了
黄帝不愧是黄帝,一瞬后就恢复了镇定,蚩尤虽然带领神族和妖族将士控制了阪泉城,可被蚩尤做了诱饵的人族大军仍在山谷中。
黄帝用足神力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蚩尤,只要我一声令下,山谷两侧的山峰就会坍塌,这几万被你当成了诱饵的将士将全部葬身谷底。”
声音若擂鼓,加剧了轩辕将士们心中的绝望,震散了神农士兵心中的喜悦。
蚩尤驭着大鹏,转瞬而至,站在黄帝面前,“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较生死”
风伯的斗篷飞了出去,满天大风,吹得人站都站不住。
象罔将手中的一把竹筷扔出,竹筷见风就长,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竹林,挡着狂风。
雨师站在阪泉城头,借住城池凝聚的阪泉水灵,下起了漂泊大雨,济水的水位很快就涨了起来,一旦济水水位漫过堤岸,城外的轩辕族士兵就会首当其冲,葬身水底。
“离朱”黄帝高声大吼,几千年并肩而战的默契,已经让他不需要下任何命令。
离朱站在谷口,面对济水二战,双脚分开,变成了土柱,深深地扎入大地,从大地深处吸纳着土灵,黄土隆起,随着水位一寸寸上涨,堤岸也在一寸寸上涨。
一场神族与神族之间的大战这才真正开始。
黄帝和蚩尤站在高空,遥遥对视。
黄帝挥臂发动了攻势,两边的山崖断裂,巨石滚落,早蓄势待发的魑魅魍魉带着一群妖族士兵扑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忽闪忽逝,把巨石一块块就像是踢妖兽的胃一般踢了出去。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每块石头都呼啸着直击轩辕族,比箭还准。
不过即使这样,仍有不少石头落下,砸死了不少神农士兵,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向谷外涌去,与看到济水河位上涨而逃向山谷的轩辕士兵相逢,冲杀在一起。
蚩尤与黄帝在高空激战,黑色的大鹏鸟和五彩的重明鸟身影乍分乍合,黄帝用的是一杆金枪,蚩尤用的是一把长刀,蚩尤刀势大开大阖,化做一头色彩斑斓的猛虎,黄帝的枪法敏捷迅速,化作一条金色的蛟龙。
蛟龙与猛虎缠斗,刚开始还难分高低,时间一长,黄帝毕竟是以谋著称,不是以武闻名,神力弱于蚩尤,渐渐被蚩尤的灵力笼罩,出招越来越缓慢,蛟龙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好几次都被猛虎咬住,虽然挣扎着甩开了猛虎,身体却越来越小。
黄帝知道自己灵力不如蚩尤,只能速战速决,蛟龙故意露了一个空门,猛虎咬住了它的腹部,蛟龙尾巴扫动,打向猛虎,猛虎跳起闪开,蛟龙乘机回头反噬,却在昂头的一瞬间看见西边的天空,有一道极明亮的彩光射向天空。
蛟龙的动作不自禁地一滞,露出了空门,猛虎一口咬在了蛟龙的七寸上。
蛟龙痛苦地长声嘶吼,龙头向后仰去,一双龙目却凝视着西方,缓缓流出了两行晶莹的灵泪。
蚩尤也感觉到西边有异,更惊诧于黄帝的反应,分神看向西方,看到明亮的彩光环绕中一只银风在西边的天空翱翔,光芒渐渐黯淡,就好似银风在慢慢死去。
蚩尤知道肯定是轩辕国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忽而听到地上有人悲叫:“王后仙去了”
蚩尤一愣,阿珩的娘亲死了
黄帝面色漠然,好似在全力对抗蚩尤,没有任何反应,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几千年了,每一次战役,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刻,他总能在回头间看到那袭银色的铠甲,每一次都化险为夷。这一次,他回头时,没有看到她的银色铠甲,而是看到了她的死亡。
他应该如释重负的,难道他不是早就想摆脱她了吗
自从轩辕建国后,随着轩辕国力稳定,他厌倦了听那些开国臣子动辄说“只怕王后不会同意”厌倦了各族的人在背后议论他借助一个女人才成就大业厌倦了忍受她针锋相对的刚强、锋芒毕露的聪慧他以为自己一直对她无情,他娶她是为了成就他的雄心壮志,只是看在她曾帮助过他,把朝云殿赐给她住。可是,当他看到银风死去,一刹那突然意识到,从今后,无论多少次回头,都再不会有一袭银甲奔袭而来,与他并肩而战,同生共死。龙目中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泪,灵力汇聚的金色泪珠,来无影,去无踪,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他早知道她命不久矣,他应该如释重负的
因为蚩尤和黄帝两人的灵力冲击,天空中阴云密布,风雨大作,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猛虎紧紧咬着蛟龙的七寸要害,不论它如何挣扎翻滚,都不松口。蛟龙的身子渐渐萎缩,站在重明鸟背上的黄帝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只要再一击,黄帝就会毙命。蚩尤眼前忽然闪过阿珩悲伤欲绝的脸,心中一痛,刀势立变,猛虎放开了蛟龙,蛟龙立即逃遁,猛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蛟龙的身子被咬成了两截。
黄帝手中的金枪断成了两截,几口鲜血喷出,身子从重明鸟背上载了下去。
蚩尤双手各拿一截金枪,用力掷出去,两截金枪插入山头,化作了两截蜡烛一样的山峰,面对着阪泉城,遥遥好似祭拜。
“榆罔,这是我送给你的忌辰礼”蚩尤大声喝道。
在蚩尤的大喝声中,神农士兵血气陡增,轩辕却兵败如山倒。风伯和雨师率领着神族士兵左右配合,魑魅魍魉带领着人族士兵追击,一共斩杀了将近五万名轩辕族士兵。离朱和象罔拼尽全力抵挡着风波和雨师的追杀,却因为济河拦道,根本没有办法带领士兵渡河逃入轩辕境内,眼看着玖瑶全军覆没,一条青龙游了过来,头尾搭在济河两岸,宽阔的脊背就像是一条青色的大桥,青龙对象罔说:“从我身上过河。”
竟是一直下落不明的应龙,象罔顾不上道谢,背着重伤昏迷的黄帝,匆匆带领剩下的士兵过河,离朱领着其余神族战士断后。
雨师虽然控雨之能无人能敌,可在水族之王的龙身前,却一点办法没有,无论他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应龙都有办法挡去。
因为应龙的突然现身,轩辕族才活下了一万多名战士。此次阪泉战役,轩辕族可以说是惨败。
阪泉城内欢声笑语震天,众人都开坛狂饮,庆贺大战胜利。
蚩尤独自一人站在城头,眺望着西边。
雨师和风伯扶着彼此,踉踉跄跄地走上城楼,风伯问蚩尤:“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打输了。”
雨师喝得七八分醉了,醉问道:“我到现在还搞不清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我们已经山穷水尽,说句实话,我都以为肯定要输了,可现在竟然坐在了阪泉城里喝酒。”
蚩尤对雨师说:“正好,我给你引见一位将军,刑天”
一个足有一丈高的大汉走了过来,蚩尤说:“这位就是我们的粮草大将军,因为一直在后方,所以你们一直没机会见面。”
刑天对蚩尤说:“我实在受不了你了,所幸这次自己押送粮草过来一趟,当面问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们都知道阪泉一战事关神农生死,我们后方的人宁可不吃,都把粮草省着,你却一时让我少送,一时让我迟送,这次明明我已经设法从涂山氏接到了粮草,你却通知我暂时把粮草都藏起来。”
雨师失声惊问:“我们有粮草”
刑天哼了一声:“我们国是破了,土地和人还在,只要轩辕族的人不来捣乱,该种的种,该收的收,粮草仍有一些,这次知道阪泉战役不能失败,我们每天只吃一顿饭,把粮草节省下来,全部送到战场。我又去求了四世家中最富有的涂山氏,炎帝对他们的主母曾有活命之恩,涂山氏送了我们一下粮草作为回报,将来如何不敢保证,可眼下,我仍不会让士兵饿着。”
雨师和风伯都盯着蚩尤,雨师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让战士们吃饱肚子”
刑天愤怒地说:“要不是炎帝当年一再叮嘱过我一定要听你的,我早来找你麻烦了。”
蚩尤知道刑天是个直脾气,耐心解释道:“黄帝作战不是以勇猛闻名,而是以谋略著称,他非常珍惜兵力,务求万事俱备,一击而破,上一次的阪泉之战就是典型。这一次,黄帝若和我们硬打,只是五五分的局面,我们两败俱伤,高辛就会得利,黄帝绝不想如此。所以,他利用轩辕军队的充足供给,消耗到我们精疲力竭时,再一举拿下,这是第一策。一般的主帅谋划到这一步也许就满意了,可黄帝非常小心,他又派士兵挖了地道,前后夹击,这是第二策。此时已经稳操胜券,黄帝却仍不满意,又调遣神族在阪泉山谷设置阵势,务求没有遗漏。”
雨师赞叹:“的确厉害,一策接一策,环环相扣”
风伯点头说:“第一策最关键,不过蚩尤更厉害,明明刑天从涂山氏借到了粮草,蚩尤却下令藏匿起来,让黄帝验证了他的判断我们粮草耗尽,这才倾巢而出,攻打我们。否则我们哪里能那么容易进入阪泉城”
蚩尤说:“不能说我比他更会打仗,我对黄帝的优势是我可以研究黄帝几千年来的所有战役,黄帝却只能看到我这段时间的战役,我了解他的程度要远远多于他了解我。所以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正面进攻,那我就配合他,用他的计策来对付他自己,这场战役,黄帝其实是输给了自己。”
雨师和风伯都笑道:“何必谦虚这也是你一策策应付得好。至少我们可谁都不知道你连踢个妖兽的胃做的球都是在操练士兵,若没有踢球踢得那么好的魑魅魍魉和一群妖族兄弟,我们的士兵还不知道要死多少。”
心性耿直的刑天却摇头,“蚩尤,炎帝若在,必定不会赞同你的做法。你为了诱黄帝上当,不惜令自己的士兵挨饿,那些死了的士兵也许多吃一口肉,就能有足够力气战斗,就能活下来。你还亲手把他们送到黄帝的阵势中做诱饵,这一次有多少士兵被乱石砸死几千人的性命啊”
蚩尤默不作声,刑天说:“你为了胜利太不择手段,这一次你牺牲的是士兵,下一次你会牺牲谁”
风伯想说点什么,蚩尤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蚩尤平静地对刑天说:“你曾是师傅的近侍,对我的出身来历一清二楚,在我心中没有对错道义,更没有礼义廉耻,有的只是为了活下去的不择手段,你若不满,可以离开,但是只要你选择留下,就要绝对忠诚,否则”蚩尤冷笑一声,“狼王咬死背叛的狼,让狼群分食,我会做得比它更凶残。”
刑天怒目圆睁,雨师觉得他就要攻击蚩尤,可他瞪了蚩尤一会儿,转身就走,“我忠于炎帝。”
风伯和雨师想说点什么,蚩尤挥了下手,“我想自己待会儿。”他们只得离开。
蚩尤站在城头,望着西边。
阿珩的母亲死了
他至今还记得炎帝死时,心里仿佛空了一半的疼痛,阿珩对嫘祖感情深厚,肯定更痛。
他恨不得立即去朝云峰,可是,他该说什么我打败了你的父亲,杀死了几万你的族人用这双沾满了鲜血的手去拥抱安慰她吗
逍遥落在城头,歪头看着他,似在问他,你在干什么。
蚩尤笑了笑说,“我在思念阿珩。”笑容却完全不同于人前的冷酷,而是深深的无奈。
逍遥翻了个白眼,叫了一声,翅膀轻振,急欲起飞。
蚩尤跃到他背上,“那走吧”无论如何,总是要看她一眼,才能放心。
天色已经微明,可朝云殿内,仍好似所有人都在沉睡,安静得连叶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蚩尤从前殿找到厢殿都没找到阿珩,正着急,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闪出,蚩尤刚欲回避。
“蚩尤。”云桑叫住他,“阿珩在崖顶。”
蚩尤正要离开,云桑说:“听闻你现在很缺粮草,就要支持不住了”因为逍遥的速度太快,战役胜败已见分晓的消息还没传回轩辕城。
蚩尤回身,说道:“战役已经结束,黄帝重伤,阪泉重回神农。”
天光依旧模糊,云桑背光而立,看不清她是何种神情,半响后,她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等全部收回神农国土,黄帝投降,我对两代炎帝的承诺就都做到了,不管恩义都两清,我会交出兵权,以后就是你们神农王族自己的事了。”
“那你呢”
“我会带着阿珩永远离开。”
云桑指了指桑林深处的小径,“你沿这里上去,就能看到阿珩,昨夜母后仙逝,她现在非常伤心,你不要刺激到她,战役的事情就先不要提了。”
“多谢。”
蚩尤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到了崖顶,阿珩抱膝坐在悬崖边上。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蚩尤,没说什么,只是身子稍稍往里缩了一下。蚩尤紧挨着她,坐到她身边。
放眼望去,云霞静逸,彩练如胭,太阳仍未出现。
蚩尤看着阿珩,她的脸孔又白又瘦,在清冷的晨光中,好似连肌肤下的青涩血管都能看清楚,蚩尤忍不住展手搂住了她。
阿珩头靠在他肩上,眼泪滚滚而落,“蚩尤,从今往后,我是孤零零一个了,没有母亲,没有哥哥。”
阿珩宽慰她,“青阳还在,怎么会只有你一个”
阿珩悲从中来,失声痛哭,“大哥早已经死了,第一次阪泉大战,你阴差阳错地失手打死了他。本来我已经计划好,放弃一切和你走,只做西陵珩,不做轩辕妭,大哥和少昊都许诺会帮我,四哥也支持我们在一起。可大哥死后,母后和四哥失去了照应,我不能放弃高辛王妃的身份,为了保护母后和四哥,不得不借住少昊的力量让青阳继续活着,四哥不肯原谅你,不允许我和你在一起”
在阿珩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蚩尤这才明白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他的兴奋是断送在自己的手里,而他在北冥沉睡时,阿珩却既要面对丧亲之痛,还要殚精竭虑地保护母亲和四哥。他心头说不出的难受,电光火石间,突然一个念头骤起,如果阿珩没有变心,只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四哥才和少昊
“那小夭是是我我的女儿”蚩尤心跳加速,连和黄帝生死对决时,都没有这种紧张害怕。
阿珩狠狠打了他几下,哭着反问,“那你以为她会是谁的女儿她的名字是小夭,桃花的意思,当时你生死不明,仇家遍布大荒,我能怎么办”
蚩尤又是喜,又是悲,他有女儿了,他真的有女儿了可他却一天父亲的责任都没尽到,反而因为自己造的杀孽,让她一出生就身陷危机。他轻轻搂着阿珩,喃喃说:“对不起,对不起。”
阿珩因为肩上的责任,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悲伤。大哥死了,不敢哭,怕母亲和四哥更难过四哥死了,不敢哭,怕母亲和四嫂更难过四嫂死了,不敢哭,怕母亲和颛顼更难过此时终于没有了顾忌,全数爆发了出来,伏在蚩尤肩头,嚎啕恸哭。
蚩尤也不劝慰她,只是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犹如安抚一个伤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