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经历的第一次搬家,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不可能有什么印象了。
当时我爸还在橡胶厂上班,橡胶厂宿舍是一幢建于六十年代中期的筒子楼。
我们一家三口就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房里,做饭的灶台和厨具就摆在走廊里,厕所是公用的,一层楼东西两侧各有男厕和女厕,每天早上起来,都有很多人在厕所门前排队。
在筒子楼的中央,是一个宽敞的天井,每到夏天,都会有很多人聚在那里打扑克,我记得有一年筒子楼里有人结婚,也是在天井办的酒席。
而我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他和我同岁,叫刘尚昂。从记事起,我就和刘尚昂在楼道上摸爬打闹,有时候也调皮捣蛋,在邻居家的锅里糊泥巴,往别家晾在天井的被子上洒水,这种事我们都干过。
每次我们干坏事,都会有人到我们家来告状,我爸不怎么管我,我妈脾气暴,每次都在走廊上追着我打,打得我嗷嗷直叫。一般来说,我这边被打完,刘尚昂他爸就该拿他开练了。
可我妈打我打得欢,一到刘尚昂挨揍,我妈都会到他们家去求情。那时候我就想,我肯定不是我妈亲生的。
现在想想,从搬进筒子楼到我六岁之前,算是我们家过得最安稳的几年了。
可就在我六岁那年,筒子楼里出事了。
那是刚入秋的一天早上,我妈早早起了床,在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我和我爸都被这阵响声给吵醒了,天还没亮,也就是四五点钟的样子,我爸打着哈欠问我妈:“你干么我们那的人说方言,在说到“什么”这个词的时候,会自动将“什”省略掉来这才几点,就弄这么大动静。”
我妈一边翻着柜子一边说:“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寒流,我给阳阳找几件厚衣裳。”
眼看天色还早,我爸就让我再睡会,他则披上一件外套,独自出了门,刚开屋门的时候还忍不住骂了一声:“真他娘冷,快赶上冬天了。”
我爸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做一件大事,就是蹲厕所,平时他起得晚,每次都要在厕所门前等很久,才能等到蹲位,今天一睁眼就急着出门,不用说,肯定是想趁着没人,先把大事解决了。
那天的天气不但冷,风还大得出奇,我爸刚关上门,就有一股寒风将门重新吹开了,我妈赶紧站起身,一边将门重新关上,一边嘀咕着:“谁家大早上的点炉灶了,这么大的味道呢。”
当时我迷迷糊糊的,没闻到什么味道,在我妈关上门之后,就裹了裹被子,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楼道上传来的喧哗声把我吵醒。
我一睁眼,就听见刘尚昂他爸在外面喊:“老左,老左,出来帮忙。”
我爸还没回来,是我妈开的门,刘尚昂他爸透过门缝往我家里瞅了瞅,又问我妈:“老左呢”
“一大早就上茅房去了,到这也没回来。出什么事了”我妈看刘尚昂他爸一脸焦急,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尚昂他爸叹了口气:“老王家出事了。”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那时候住在筒子楼的人,家家户户都走得很近,亲得很。我妈一听老王家出了事,也跟着焦急了起来,匆忙套上一件外套,也跟着冲出了家门。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吵,我在屋里就听见有人在喊:“来几个有劲的,先把人抬出来,快快快”
之后在嘈杂里也出现了我爸的声音:“老刘,你开车去,赶紧送医院”
包括我爸内在,所有人的声音里都能听出一种担忧和焦急,那种感情是发自内心的,丝毫没有做作。回想起筒子楼的那段日子,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还透着一股干净的淳朴。
前后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爸和我妈才一脸凝重地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