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认定了背后的东西绝对不是人,发了疯似的跑,心想只要出了村口,就到城乡结合部了,那附近还有一个派出所,真不行我就往派出所跑。
可我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体力,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喘粗气了,也不知道身后的东西到底跟没跟着我,就是不停地跑。
又跑了一会,眼看就要到村口了,我却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从喉咙里喘出来的气就像火一样,烧得我喉咙发干,腿脚也酸了,别说是跑,就是迈开步子都要使上全力。
最后我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停下来,用两手扶着膝盖狂喘粗气,可我心里还是怕得要命,就稍微侧了侧身,用眼角的余光朝身后瞄了一眼,万幸万幸,绿光不见了,那东西没追上来。
人就是这样,在极度紧张之后突然轻松下来,就会感觉格外累,我现在也是,腿肚子没征兆地开始猛抽,下午被我妈打烂的屁股也变得更疼了,而我整个人都感觉又难受、又困,迷迷糊糊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还好在倒地的时候,我伸手挡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得太惨,只是在脸上刮破了一点皮。
我想坐下,可屁股上疼得要命,也是累得没办法了,我只能蹲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村口的方向。在村口外,亮着一盏白晃晃的路灯,那道光对于我来说,就好比是一棵救命稻草,看到它,我心里的恐惧也稍稍消退了一点。
现在我是彻底不敢回家了,就怕离灯光太远,弄不好再遇上什么鬼啊怪的。又想起刘尚昂家住得离王庄不远,要不然,今天晚上我先到他家住吧。
一直到腿肚子不抽抽了,我才很勉强地站起来,继续朝着村口走。
我越靠近那盏路灯,就越觉得那灯亮得出奇,晃得人睁不开眼。不过我也没多想,就这么一直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那盏灯明明看上去离我不算太远,可我走了很久,却一点都没接近它,只是觉得它不停地变亮。而且在灯下,还隐约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影子被灯光拉得越来越长,眼看着就快到我脸前了。
我这时候想停下了,可腿脚就像不听使唤了似的,一步一步,不停地朝前走。那道影子已经盖过了我的脸,我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里好像在害怕,又好像特别想接近那盏灯,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这时候,我模糊看到灯柱忽忽悠悠地朝我飘了过来,和灯柱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人,那道影子就是从他身上映照出来的,他长得又高又瘦,手脚直挺挺的,我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能看清他那双白森森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看到他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长长松了口气,以为是碰到了老柴头,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他不像,当时脑袋昏沉沉的,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像。
他来到我面前,露出一口雪白色的牙齿冲我笑。当时我就想,老柴头的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了我见过他笑,那一口牙,早被旱烟熏黄了不说,左边的门牙还缺了半块。
对了,老柴头的眼睛里怎么只有眼白我可是记得,老柴头的瞳孔格外的黑,格外的亮。
可即便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我还是把眼前的人认成了老柴头,总觉得只要碰上他,我就安全了。
这时候,“老柴头”开口说话了:“老王家在哪”
他的声音很粗又很轻,就像是拉破风箱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老王家在王庄这地方,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姓王,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个老王。”我心里这么想着,可嘴巴上却什么都没说,还伸出手来,朝着西南方向指了指。
“老柴头”露着一口白牙,嗓子里拉破风箱似的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领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朝我手指方向走,他的手指很凉、很硬,像五根铁条一样捆着我的手腕,我明明能感觉到疼,却没想过挣脱,就由他带着向前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大夏天的,我却觉得特别冷,手脚都冻得冰凉,而且随着走得越来越远,我的意识就越模糊,只是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很旧的铁门前,铁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子,那木牌也很旧了,不过依稀能看到上面有三个字,第一个字我不认识,只知道后面两个字是:义庄。
“老柴头”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铁门,正要拉着我往里面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别跟他进去,进去你就出不来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朝身后看,就看见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她长得很乖巧,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脑袋后面还扎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她身上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红花袄子,此时正左手叉着腰朝我这边瞪眼,在她右手上,还拿着一个纸糊的旧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