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蕾在沪报上发表的外国通讯里,就把我这一段话记载进去,赵先生没看见么”沈先生稍微失望地问。
沈太太扭身子向丈夫做个挥手姿势,娇笑道:“提我那东西干吗有谁会注意到”
辛楣忙说:“看见,看见佩服得很。想起来了,通讯里是有迁都那一段话”
鸿渐道:“我倒没有看见,叫什么题目”
辛楣说:“你们这些哲学家研究超时间的问题,当然不看报的。题目是咦,就在口边,怎么一时想不起”他根本没看那篇通讯,不过他不愿放弃这个扫鸿渐面子的机会。
苏小姐道:“你不能怪他,他那时候也许还逃躲在乡下,报都看不见呢。鸿渐,是不是题目很容易记的:给祖国姊妹们的几封信,前面还有大字标题,好像是:亚洲碧血中之欧洲青岛,沈太太,我没记错罢”
辛楣拍大腿道:“对,对,对给祖国姊妹们的几封信,亚洲碧血纨,你记性真好”
沈太太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亏你记得。无怪认识的人都推你是天才。”
苏小姐道:“好东西不用你去记,它自会留下很深的印象。”
唐小姐对鸿渐道:“那是沈太太写给我们女人看的,你是祖国的兄弟们,没注意到,可以原谅。”沈太太年龄不小,她这信又不是写给“祖国的外甥女、侄女、侄孙女”的,唐小姐去看它,反给它攀上姊妹。
辛楣为补救那时候的健忘,恭维沈太太,还说华美新闻社要发行一种妇女刊物,请她帮忙。沈氏夫妇跟辛楣愈亲热了。用人把分隔餐室和客堂的幔拉开,苏小姐请大家进去用点心,鸿渐如罪人蒙赦。他吃完回到客堂里,快傍着唐小姐坐了,沈太太跟赵辛楣谈得拆不开;辛楣在伤风,鼻子塞着,所以敢接近沈太太。沈先生向苏小姐问长问短,意思要“苏老伯”为他在香港找个位置。方鸿渐自觉本日运气转好,苦尽甘来,低低问唐小姐道:“你方才什么都不吃,好像身子不舒服,现在好了没有”
唐小姐道:“我得很多,并没有不舒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