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被孤立,处处被打击,这种日子他已经受够了,没有出色的业绩,又不甘心被末位淘汰,他必须抓住机会表现自己、证明自己,让众人重新接纳自己
几个月的薪水换来这身昂贵的行头,他赔了多少笑脸才争取到这个表演的机会,这是一次挣扎,一次幻想中的逆袭。
可惜,有些机会,往往是个误会。
双脚刚一落地,他就后悔了。
几声不轻不重的“切”传进耳朵里,傻瓜也听得出来,那是用鼻子哼的。
没人欢呼没人鼓掌,更没人激动。
众人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好像扫过一只溜进筵席找残渣的宠物狗,不,连狗都会被好心的人丢块骨头摸摸头,他连狗都不如。
他往前迈步,脚掌沉得像两块钢锭,拽得身体微微一踉跄。
刹那间,眼前闪过当年如雷的欢呼场面,他心里阵阵发虚和酸涩。
黄色玫瑰花捏在手上,脚下机械地走了几步直线,人们该吃的吃,该聊的聊,没人接住他的视线。
一辈子的尴尬都雪崩在这一刻了。
逆袭证明自己不指望了,只求有人能接下这束花,不论男的女的,求求你发发善心给个台阶下吧。这束花如果送不出去,这个公司也就没脸再留下了,留下也是个oser失败者。
他擎着花儿走过一张圆桌,又一张圆桌,没人搭理他。
忽然,他想用十年的寿命去做交换,去把手中的花儿换成一把最锋锐的刀,挥出一片血光,劈烂面前所有人的脑袋。
嘴里发苦,眼前发黑,他默念着: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有个女孩站了起来,冲他招了一下手
周遭的目光唰唰唰,小师姐接过了黄玫瑰。
黄玫瑰会变成红玫瑰,她知道的,她没给他变的机会就接了过来,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小声音说:可以了谢谢你的花。
众人没说什么,只当她人好心善,这个奇怪的小插曲迅速被接下来的抽奖环节淹没了。
小师姐剥下一片花瓣,手藏在桌子底下,轻轻捻着。
和众人一样,自始至终她一脸的平静。
她从未像这一刻这般爱他以及心痛他。
筵席毕。
小师姐的出租车被他拦下。
隔着摇下的车窗,他一脸真诚地和她握手:领导,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以后请多关照。
手被他握得很紧,从虎口麻到胳膊肘,小师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不客气,咱们是校友来着。
他挑起了眉毛:
哦真的吗领导您是哪一级的
他弯着腰,手撑在车顶上,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既然是校友,那以后请一定多多关照多多提携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多多关照多多提携。
近在咫尺的呼吸,近在咫尺的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
小师姐是晕着的,云里雾里地应了他几句,回到家后才开始苦笑。
原来我是哪一级的你都不知道。
可她一点儿都不怪他。
她和往常一样卸妆、洗澡,换好睡裙上床睡觉。
漆黑的房间,温软的床铺,她翻一个身,枕在那只被他紧握过的右手上。
喜悦像一泓泉水,从右手处蜿蜒流淌而出,渐渐蓄满了整个躯壳。
接下来的剧情骤然爆炸。
幸福就像一管开山炸药,燃完长达八年的引信后,轰然巨响。
他们在一起了,他追的她。
那面无形的墙被震碎,小师姐漫长的暗恋画上了句号。
当然是地下恋。
公司严令禁止员工之间婚恋,如发现,一方必须离职。
小师姐没想过公布恋情昭告天下,多年的幻想一朝美梦成真,她早已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
初夜她流泪了,出声地抽泣,像个孩子。
他喘息着问:弄疼你了
她抱紧他的脊梁,十指尖尖,抠在他背上。
他喘息着问:你怎么是第一次
他蛮诧异她原装的身体,但终究不知晓这份礼物是为他而留。
很多话小师姐没有对他讲。
那些晚自习后的尾随、校园清晨的等候、填高考志愿时的焦虑、迎新晚会中的心痛、必胜客体检时的晕血、掉在地上的生日蛋糕、浸渍酒气的小洋装、背井离乡的追随她只字未提。
她不敢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