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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流浪歌手的情人 · 6

幸福的出口,有那么单一吗

写这篇文章时,我窝在济南文化东路松果餐厅的角落里,一边打字,一边和一个脸蛋像苹果一样的服务员斗智斗勇。算了一下,已半年未回丽江。半年未见了,有那么一点儿想大军,没我给他敲鼓,不知道碟片卖得怎样。

上次从丽江离开的前夜,大家喝了一夜的酒,靳松弹着吉他,老兵送来烧烤,大冰的小屋清清净净,满地空酒瓶。摇曳的烛火里,我慨叹了那些死在滇西北的朋友,又回顾了这些年共同走过的路。我借着酒劲儿问他:“大军,这么多年,有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你怎么这么能吃啊你。”

我没见过他喝醉过,可那次他醉得直摇晃肩膀,他盯着脚尖和我说:“我挨过饿。”

彼时,他酒气满身满脸赭红。

这个男人在仫佬山寨长大,成年之前吃肉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年少时迫于生计,跟着同乡在离家千里的建筑工地打工,扛水泥,切割钢筋,在没有保护的脚手架上结束了自己的青春期。

他因为饭量大而被工头奚落,为了唱一次街头卡拉ok 而生平第一次进理发店。被欠薪,讨薪水被打成重伤,见识了江湖郎中的虎狼药,同乡冷漠的脸,然后带着满腹委屈和对这个世界的不解去流浪。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乡村里被迫接受不同程度的屈辱,他住过收容所,也住过水泥管,偶尔靠力气换来一些粮食,却始终被饥饿的恐怖笼罩。

弱冠之年,在一个遥远的城市结识了好心的流浪歌手,他尊称那人为老师,老师把所会的所有吉他知识倾囊相授不过是几个最基本的吉他和弦,却由此拯救了他接下来的人生,他说:“自打会流畅地扫弦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考虑过自杀。”

接下来的日子,唱过地下通道,也唱过乡村的红白喜事班子,依旧是流浪,路却越来越晴朗,挣了钱就买米,自己做饭,一开始熬粥,后来煮饭,后来偶尔做蛋炒饭,他向我描述那些年每一次吃完蛋炒饭后的那种幸福,“简直和性高潮一样悸动人心,”他说,“我从未浪费过一粒粮食。”

整整十年的流浪,三十岁的时候流浪到云南大理,他那时已经历练成一个对音乐有独到见解的歌者,生活这所学校生生地把他磨砺成了一个感慨万千的老人。用往昔的岁月当引子,他开始自己写歌编曲。这个半辈子活在琴弦上的男人,书读得不多,歌词却至纯,音乐诉求大有古风,他的歌有别于其他任何温饱之余才去练琴的大师们。沧桑,但不矫情也不苦涩。

他开始在艺术家扎堆的大理有了名气,后来一鸣惊人的民谣歌手川子曾是他的街头搭档。他自己开了家小小的酒吧,娶了一个白族姑娘,有了一个孩子。奈何世事多舛,每天辛苦经营也抵不住水涨船高的房租和形形色色的税费,他的酒吧倒闭了。祸不单行,文化差异又导致了婚姻的破裂,爱人抱着孩子说,你走吧。他说,好吧我走吧,我每个月会邮钱回来的。他后来做到了。

于是,二度上路继续流浪,一路重操旧业卖唱为生,他路过丽江的时候被我们捡到。莫名其妙地,自此扎根在了丽江,依旧做他的流浪歌手,每天唱的都是自己的原创。从卖唱到卖碟,这个饱经沧桑的中年男人的人生在音乐中再一次得到了的升华,他偏执地辛苦卖艺,攒钱做专辑,乐陶陶在自己建筑的那个单纯的音乐世界里。

“真希望有一天我是抱着吉他唱歌时死去,”他说,“我希望这样走完这一生。”他又说:“你是我的朋友,大冰,没有你我现在不会过得这么好,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那儿还有些菜,一会儿我去炒一锅饭”他醉得前仰后合,跳舞一样炒着饭。睡眼惺忪的小媳妇在他背后切着葱花,满脸的温柔。我那天捧着大碗,坐在他小木屋的马扎上,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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