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相机的摄影师
2009 年10 月,她生日那天,她应聘上了个梦寐以求的工作,那是一个临时的小活,头衔她很满意:特约摄影师。
那次的工作是给一本旅行指南拍照片。150 张照片,一共8000 元,还包括所有路费开销于是她在生日当天,坐上500 元一张票的早班飞机飞往乌鲁木齐。我问她:“这样的差事,当时为什么会找到你这样的技术平庸型选手呢”
她分析着说,应该是那边刚刚平静,几乎没有摄影师有胆过去。
她闲着,胆子又大,又不嫌工资低,又是个那么纯粹的摄影器材爱好者和摄影风光爱好者,所以就去了。
东子是个理发师,之前也是混拉萨的第三代“拉漂”,在北京郊区租着两室一厅,她厚着脸皮去借住了好几个月。找到工作时,她正好留宿在东子家。东子说,接到这个活的时候,她很激动、很矫情地流下了一行热泪。
那是一个离机场很近的房间,由于离机场太近了,可以看见飞机头上的大灯,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ufo 。东子每天接近中午才出门,深夜回来,天天疲于奔命,疲惫不堪。而她天天在那个朝北的小房间里,看着飞机起飞降落。
去新疆之前,她的一个云南朋友黄溪贝来北京找她玩,跟她一起住在东子那里,后来被她忽悠一起去了新疆。她忽悠黄溪贝去新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之前为了凑足去某个国度的路费,卖了自己的相机。
她用那台相机记录了太多山和人,那是她唯一值钱的家当所以,2009 年的时候,白玛央宗是个没有相机的摄影师。
在她没有家伙的时候,她居然斗胆接了一个拍照的活儿黄溪贝的到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因为她正好带了一个尼康d80 。白玛央宗玩儿命地忽悠她说:“这时的新疆是最神奇、最美丽、最特殊、最去了以后,可以给你拍很多漂亮得要死的写真照片,然后你就能找到男朋友,就能嫁出去了。”
黄溪贝傻呵呵笑着,憧憬着然后,跟着她在寒冬腊月里去了新疆。
那时乌鲁木齐的氛围可想而知,她每次坐出租车去南门和二道桥拍大巴扎的时候,经常被出租车司机质问:“没事去那儿干吗装什么胆子大的”
人家是好心,她却没法领情,大巴扎还是要拍的。
根据拍摄计划,她和黄溪贝一起去了哈密魔鬼城、木垒胡杨林、鸣沙山。她边工作,边给黄溪贝拍照片。黄溪贝也给她拍,空旷无人的野地里,她忽然开始脱衣服,她脱光了衣服让黄溪贝拍,她说:“真奇怪,你害羞什么我又不是个男人。我们很快就要老了谢谢你帮我留下最美丽的样子。”
黄溪贝心有戚戚然,拍出来的照片有种一目了然的黯然神伤。
她们在魔鬼城里过夜,睡在租来的车里,那个季节已经没有任何游客了。半夜十二点,魔鬼城深处的一群矿工开着车出来,路过一片城堡时发现了她们的车。这件事情把黄溪贝吓死了,她说一群男人,过来围着车往里面看啊看
她和白玛央宗说:“万一那群男人撬开车,把咱们强奸了怎么办你当时居然睡着了,还说梦话”
有些太远的地方,她就自己一个人去。她独自去了额敏、塔城等地,醉酒后还端着相机拍更醉的哈萨克她还在小白杨哨所的连队里蹭住了一夜,士兵请她吃了肉罐头。
拍摄有时真的很辛苦,很多是在雪地里。最冷的时候零下 度,她自己扛着三脚架,在山头跑来跑去,在日出和日落时刻,她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蹲点。早晚寒冷,常把她冻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但这让她更喜爱新疆,她喜欢那边的戈壁、荒漠、风车和棉花地。
她写了首诗叫棉花地:
赶路累了吧 今夜请在棉花地投宿 当雪花再次开满星空 你我脚下的远方也已经白茫茫的一片 昨夜我亲手摘下朵朵雪花 做成棉被铺在这寒冷泥地上 等待你的到来 我做好了棉袄伪装成杨树的样子 静静地站在戈壁上 一动不动 骆驼和马们路过都不曾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