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你是否也有过那种错觉:
牵手的人不会松手,同路的人不会分开,缓缓流淌的岁月永不会改道,昨天和今天所拥有的,总会顺理成章地延续到明天,乃至永远。
世间最大的错觉,无外乎自以为是的永远。
世上大部分永远,大都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万事万物走的都是抛物线,并没有恒久的低谷或顶点,转折点出现时,我和她已搭档了很多年。
那时中国的综艺节目进入第一次洗牌期,收视率为王的时代到来,央视索福瑞中国规模最大、最具权威的收视率调查专业公司取代了ac尼尔森aiesen,领导全球的市场研究公司,不仅收视率采样指标骤变,很多事情也慢慢开始改变
为收视率故,电视从业者的工作压力焦点一股脑儿地变成了对新节目形态的抢滩。彼时尚不流行购买国外节目模式,各大卫视扑通扑通跳下水,有石头没石头都在摸着过河,大家揣着对收视率的片面曲解,不做受众分析也不做市场预判,开始一窝蜂地拼命改版。
不是反对变革,而是反对盲从。
当时大部分电视人以为的变革的春天,实则是倒春寒。
若干年后,反思那些轰轰烈烈的大折腾,大多是做无用功,若干有望再活10年的节目,并没能像快乐大本营那么聪明地坚持,而是含恨倒在了胡乱改版的阵地前沿,自宫而亡。
遗憾的是,大部分节目无法区分短视与远见,阳光快车道也未能例外。
那是我们改版后的一次常规录像,普通到完全回忆不起录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新版块。
夜里收工后,我们溜达到玉渊潭南路,那天北京限号,我送她去打车。累,不想说话,我们懒懒地站在路旁,脚下的落叶咯吱咯吱,半空中不停地有叶子飘下。
一辆空车停下来,她手抓住车门停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累傻了吗你赶紧上车走啊。
她转身,看我一眼,又移开目光。头再转过来时,双臂也轻轻展开在我面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我,她轻声说:过来我又惊讶又好笑,上前接住那个拥抱:干吗,好好的抱我干吗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矫情了
她不说话,手轻轻拍在我背上,一下又一下,身体也轻轻地左右摇晃着,好像个哄孩子睡觉的年轻妈妈。我笑,拜托,别老把我当小朋友好吗我眼瞅快30岁的人了。
她笑笑松开我,说:好了好了,走了走了。
她摇下车窗,笑着气我,说:你个小破孩儿啊
她喊:快看快看,哈哈,斗眼儿
车都开出快50米了,我哪儿看得见啊我
没有道别也没有惜别,我并不知道那是离别。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离开,唯独瞒了我一个。他们后来告诉我,刘敏挨个儿叮嘱过不让告诉我,怕影响了那天的录像工作。那次录像是她最后一次主持阳光快车道。
7年的客座主持人生涯后,刘敏被停用了,节目改版需要。
十
我后来有过许多新的女搭档。
我不止一次地在台上喊错过她们的名字,把她们喊成“刘敏”,柳岩和方玲被我喊错的次数最多。柳岩大度,笑笑就过去了。方玲鬼机灵,爱开开我的玩笑,她眯着眼睛揶揄我:哥,别想“前妻”了行吧你正眼看看我这个现任好吗
主持人讲究场上如夫妻,方玲后来也成了“前妻”。
几年后阳光快车道停播,最后一期节目是我俩一起录的。
说最后的谢幕词时,台下所有人都在掉泪,许多曾经的导演、摄像、剪辑师赶了回来,捂着脸,默默地站着。这条阳光快车道走到了尽头,这场青春也结束了,诸君珍重,各奔前程吧。
我代表栏目组感谢了大家,看着他们的脸,一个个地念出名字,念完后我恍惚了一会儿,是方玲帮我补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她说:谢谢永远的刘敏姐姐。
方玲后来去了光线传媒,有次一起主持音乐风云榜年度盛典时,她问我:哥,当年在你心里,刘敏的位置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给了她一个很拗口的回答:当年在我心里刘敏的位置和我在刘敏心里的位置一样。
方玲笑:好深情,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
当年台里改版,需要尝试加入新面孔,暂停部分老主持人的工作,阳光快车道二选一,需完成一个停用名额。预先获悉消息的刘敏主动找到台里说:要停就停我吧,反正我是客座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