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淮书脸色变了变,抬手抵着唇低低咳了两声。
似突然想起什么,边往船舱里走,边急急忙忙道:“我记得炉子上还熬着药呢,我得去看看,可别糊了……”
路过君昭的时候,他匆匆抬眸看了一眼,便立即行礼侧身贴着船舱壁躲退了下去。
慕鸾悄然用袖子把眼角的泪拭去,努力吸了吸鼻子,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淳于淮书一走,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再看那伫立在橙黄灯火下的人,莫名令人寒了背脊。
她不说话,站在船舱前的人亦不说话,漆黑的眸毫无顾忌盯着她看。
那天夜里四下无光,只是冷月拂面,依稀看清他深邃的脸庞。
今日在这灯火通明之地,他一身玄衣,不同于紫袍的恣意不羁,戴着护腕束了双袖,身量看起来竟比平时还要修长挺拔。
可那俊逸的脸颊明显瘦了一圈,透着一股病态的柔美。
慕鸾忍着胸腔里的闷疼,平静地与他对视,“我……”
“小姐还在为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伤心落泪吗?”
几乎同时,君昭唇瓣动了动,低低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传出。
慕鸾满腹话语都被这冷漠的嗓音堵了个干净。
难以形容他说这话时的神色,只是带着惊惧的熟悉感涌进心头。
前世的君昭就是这般,总是一脸平静地问她一些致命的问题。
如今也一样,似是她一旦回答是,接下来便有无尽的“麻烦”在等着她。
可不说是,他又能对她的话相信几分?
“在担心一个傻子。”
慕鸾斟酌了措辞,不再是怒气汹汹的模样,反而多了耐心。
她抿了抿唇,补充道:“一个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的傻子。”
三尺暖光照地,船舱前被拉长的身影微不可察晃了晃。
君昭似是笑了,“这里只有疯子,哪来的傻子?”
慕鸾微微一愣,小疯子果然记仇得很,她气急脱口而出的一句“疯子”,他怕是能记一辈子。
她微微瞥开视线,喃喃自语道:“那就是傻傻的疯子,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知我当初谆谆教导,都记到哪里去?”
那双墨色的眼睛映着她姝丽无双的容颜,像是望不见底的深潭。
君昭看了她许久,“没有小姐在身边时刻督促提醒,疯子怕是记不住。”
轻柔的嗓音,不再漠然,可慕鸾却酸涩了眼眶。
原来狠厉无情的疯子,一直是懂得如何哄人的。
若非两人的身世成了一道横跨在他们之间的鸿沟,那日他将她掳走,她就已经决定同他回京城。
不管是因为君昭的占有欲,还是这一世对君昭的信任,她觉得都该给两人一个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是以她的性命做赌注。
可现在,她和他是绝然不可能在一起的。
大哥生死未卜,他们又是亲兄妹,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伤痛。
她压下喉间的哽咽,回眸望着他平静的面容,片刻后道:“君昭,强求是不会有结果的,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