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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步清源笑:“小楼主,你之前可是一直赊账在花楼里的钱。你已经欠了不少债了,建议你尽快将账做平,不然咱们楼里的账簿对不上。”

秦随随:“步大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步清源:“你说呢?”

连续两年,每到年关,秦随随都要管时雨借钱、管步清源借钱后,秦随随终于陷入深思,认为自己可能确实花钱有点太多。她喃喃自语:“我是不是该找一个会给我赚钱的夫君啊?”

低头算账的步清源:“……”

他语气微妙:“我记得小楼主与我说过,这辈子不会成亲。某人与我约定,此生我不成亲,她也不成亲。”

秦随随睁大眼:“可我总得找人给我赚钱啊?”

步清源:“小楼主但凡少买点儿无用的东西,就不会这般缺钱……比如我便不知,我们住在沙漠,你买一艘海上的船做什么?在沙漠里行舟?”

步清源翻着账目:“你一天做十身衣裳,你穿的过来么?你买了不少商铺,全都经营着经营着就关门了,你也不去看一看。你喝酒后就四处散财,去年年底的时候你给小行零用钱,出手就是一万银两……”

秦随随心虚无比,拍桌嚷道:“时雨呢!让时雨还钱!我给小行看病都花了不少钱!”

步清源无奈看她一眼,女郎撇过脸,不敢与他对视。步清源叹口气,道:“……我先借你点儿钱吧。”

秦随随当即大喜,扑过来:“还是步大哥好!‘秦月夜’就是我的楼,我花点儿钱怎么啦?我可是楼主!步大哥,你的钱给我随便花对不对?”

步清源:“那不行……”

秦随随沉下脸。

步清源为她端茶递水,笑:“我的钱不能乱给你花,因为每年年关,我得接济小楼主啊。”

秦随随一怔,然后噗嗤一笑。她满意地喝了步清源倒来的茶,才环顾四周:“时雨呢?”

步清源:“听闻有个海外神医云游而来,他带小行去了。”

秦随随叹口气,没多说话了。

然不管叶行到他们这里后吃了多少苦、多少次性命垂危,这孩子……应该都能活下去吧。这个孩子乖巧有礼貌,武功也进步神速,当得起武学天才的夸奖。叶行哪里都好,唯一让人头疼的,是他总喜欢缠着时雨。

而时雨自由惯了,他一面要躲江湖追杀一面还要赚钱,一面要教叶行武功一面要给叶行看病……他自认为自己牺牲已经很大,空下来的时候,便十分不愿意被叶行缠。

整个“秦月夜”的楼里,便经常回荡着叶行可怜兮兮地求问:

“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啊——”

“哥哥姐姐,你们有看到我师父么?”

“他又不见了!”

如此,再过一年,步入正轨。

初春之日,戚映竹与药娘子停在敦煌,开放义诊。

时雨与叶行从天竺回来,路过敦煌。要回到“秦月夜”的时候,十岁大的叶行便发现,他师父又不见了。叶行在镇上转悠,四处问人,可惜他师父昔年武功就高,现在几乎没人能跟上时雨的步伐,到了黄昏,叶行也没找到时雨。

黄昏之时,叶行可怜兮兮地坐在一村子外的石头上,无奈地等着他师父什么时候能够想起他,回来找他。

不知坐了多久,一阵寒意涌上,叶行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强行运转自己体内的真气乱冲,很快弄得内息紊乱,气血乱勇。体内暴虐之气霸道无比,向外强冲,这都是叶行小时候走火入魔、害得他如今半死不活的后遗症。

叶行脸色很快苍白、唇角泛紫。

他颤抖着要晕倒时,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身后,在他后背上重重一拍。强悍无比的内力冲入体内,强势无比地压下少年体内轮换的真气。一刻后,冷汗淋淋的叶行抬了头,一把扭身抓住身后人的衣袖,惨兮兮唤道:“师父!你终于出现了!”

小孩儿身后的青年,抱臂垂目看他。

自是时雨。

年过弱冠,嗓音已变。时雨再不是一个无知的少年,他长成了一个巍峨高大、猿臂蜂腰的俊冷青年。时雨独来独往,周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强烈了些,但这些,对于叶行全然没有影响。

时雨低头看叶行一眼,面无表情,他都懒得说这个小孩儿故意自我糟蹋,为了引他出来。

叶行:“师父,我饿了。”

时雨:“……”

他低头看一眼叶行拽着他袖子的手,叶行恍然,讪讪地松开了手。叶行眨巴着眼,瞪大眼睛,一目不敢错。但他沮丧地发现,他依然没有完全捕捉到时雨的身形,时雨就消失了。叶行不禁深深羡慕——

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师父这种好身手啊?

时雨在村中转一圈,闻着味儿,找到了一家似乎是行医的人家。许是命中注定,从他十七岁起,他身边的人,总是带着一股苦药味儿,让他不由自主地对那些医工增添了许多好感。

日光昏昏,炊烟入暮。

药娘子出门为一家妇人接生,戚映竹因昨晚得了风寒,一日未曾出门,在家中昏昏沉沉地睡着。黄昏之时,睡足后慵懒地靠着榻出神的戚映竹,忽然听到外头院中轻微的“吱呀”声,她屏住了呼吸。

敦煌此地很乱,鱼龙混杂。为了保平安,戚映竹不顾药娘子的嫌弃,她按照书上说的那些,每到新的地方,都要在院子里布置猎人那种陷阱。三年前闫腾风给她的卫士,戚映竹正与那卫士商量,自己赚不了几个钱,付不起月钱,想请那卫士离开。

戚映竹:“郎君,若是我能证明自己自保,你便离开好不好?”

——虽然她的陷阱,一次都没有起过作用。

此夜听到院中动静,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抑或是几分带着好奇的期待,戚映竹披上衣,从床榻上坐起。

时雨心不在焉地在这个贫穷的地方转悠。他找到了一些药丸,闻了几瓶后,他觉得叶行能够用上,便一兜包在怀里,全部带走。时雨又去灶房打劫一番,锅里新烤的胡饼脆香,还有几分糯甜,他毫无犹豫地一口叼在嘴里,边吃边往外走。

时雨袖中轻撒,膝盖又轻轻向上一抬,便将从袖中掉出的银锭子,扔在了灶台旁。

满载而归的时雨一边吃一边往外走,他吃得愉快,懒得用轻功飞离,然进了院子后,他脚下一空,瞬间踩中陷阱。时雨反应快极,脚下生变时,他已提气纵步。头顶树叶掉落,他一脚踩上,借力再攀。树上有细微的冰蚕丝紧绷,产自天山,有杀万物之能。

时雨瞬间后退。

院中的陷阱发动,时雨身形鬼魅而灵活,在线与线之间穿梭。他动作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全靠着出色的身手,时雨躲过了院中那波陷阱,平安走出了院子。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一眼,扮个鬼脸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空,再次向下坠去。

失去警惕的时雨“咚”一声,摔在了下面的稻草堆中。

嘴里叼着饼、怀里抱着药的时雨咳嗽不住:“……”

戚映竹靠着木门徘徊,她听到外头沉重的一声“咚”,才确定那夜闯民宅的恶徒终于摔了。她心悸又心虚,也不知是何人能够闯过院子里的陷阱,走出院子才没了折。

戚映竹提上灯笼,推开门出去。

戚映竹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她提着灯笼出了门,立在院外挖的深坑外,戚映竹咳嗽一声。她用咳嗽声提醒了那人后,才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我们家,你现在应该也知道,我和我师父就是行医救人,实在贫穷,家里并没有什么余钱。我将你放出,你日后不要来招惹我们了,好不好?”

坑里没动静。

戚映竹紧张:莫非她的陷阱太厉害,让那恶徒摔断了腿?

戚映竹一时迟疑,但想到暗处还有卫士保护,她便更加大胆地上前两步,低头查看陷阱洞。她低头看去——

黑衣青年怀中用布抱着许多小药瓶,嘴里叼着一个饼,脸上和睫毛上沾了许多灰尘。他眼神微妙,仰头向她看来。

二人一低头一抬头,四目相对。

星光耀耀,灯笼光微。

夜里清寒,一阵风过,树叶与春花簌簌飞来,从枝头飘下。立在洞上的女郎衣带轻扬,下方踩着草叶而立的青年,颊发如夜,目若星辰。

往事并未远去,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遥远。云气濛濛,春华寂寥,二人怔然相对。

时雨慌乱无比地,将自己嘴里叼着的胡饼吐掉。

静夜下星火流转,红尘浩瀚。寂寂空山,叶堆风逐。春夜朦胧,满地银霜。

洞外的戚映竹呆呆地看半天,她试探地掩饰自己心口在那一瞬间的急速跳跃:“时雨?”

下面的青年,良久才目光闪烁地、轻轻地:“嗯。”

他想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但他糟糕得已经不能更糟糕。村外的叶行还在等着他,而他现在却恨不得抛下自己怀里的所有杂物,做一个潇洒英俊、风度翩翩的江湖侠客。

时雨半晌说不出其他的话,但他仰着头,睫毛颤动,看她低头一径地望着他,目光不离——

他应该说点儿什么。

他应该说点儿什么……

可他应该说什么?!

大脑空白,四肢僵硬。

星月皎洁的春夜花香馥郁,层层叠叠,一如过往回溯。

戚映竹目光眷恋又暗藏期待,试图与他说话:“时雨,好久不见。”

清风徐徐,落叶寂寂,风吹柳絮。这样的春日之夜,迎着戚映竹期盼的目光,时雨必须要开口了。可他仍没想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你成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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