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随心把一个新烧得暖烘烘的瓷手炉塞给瑟瑟,替换了瑟瑟手中略微降温的手炉,并挎着瑟瑟的手臂,笑眯眯道:“今儿一早,我们就盼着姐姐来呢,厨房的李妈妈早早儿去打问了姐姐的饮食习惯,今儿从早到现在,一直在练着手,就等着给姐姐做些合胃口的膳食来。”
和贺随心站在一块儿的,还有贺家几个堂姐妹。年纪大的十七八即将出嫁,年纪小的才十一二,一团孩子气围着瑟瑟眨巴着眼甜甜儿喊姐姐。
“姑娘客气了,”瑟瑟抿唇笑了笑。
她不过是来看诊的,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而贺随心口中的话,则是表示着许是要把她留些时候。
瑟瑟垂着眸,掩去了眸中深意。
几个姐儿都来接她,一群少女们簇拥着瑟瑟,从廊芜过去,就是正堂。
正堂外,是二房的夫人三房的夫人,还有四房的夫人跟管事姨娘。
这几人中,唯独二房夫人是瑟瑟见过的。也是二房夫人最热情,从门口直接跨过廊边亲来接她。
“我就说今儿日子好,艳阳高照,原是瑟瑟姑娘来了。快快进来,莫在外面冻着了。”她扬着一脸笑,与瑟瑟握着手亲昵了一番,牵着瑟瑟的手,领着她进了正堂里去。
正堂里烧着暖烘烘的暖炉,还有两三个炭盆放在门口门里取暖,一进去就热和了起来。
丫头们上来给女眷们解了斗篷,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嬷嬷亲来带笑扶着瑟瑟的手,请她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正堂内,几个夫人陪瑟瑟坐着,几个小姑娘都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站在瑟瑟身后,并未落座。
三扇的屏风后,有人卷了珠帘而出。
“本宫来迟了。”
瑟瑟起身屈膝:“长公主。”
长公主今日的打扮有些奇怪。
说是奢华,她头上簪着几根玺石攥金丝的簪子,堆着云鬓,鬓边戴着一朵重瓣花。耳垂明月珰,抬手时,手腕上几圈玉镯金钏,指尖可见是新点的花汁染甲。
可长公主却穿着一身家常的夹衣,上袄下裙,月光色的袄陪黛色绣花裙,裙上甚至没有坠宫绦玉佩。
更别提,她穿着一双室内的软底丝履。
长公主看瑟瑟的眼神有些复杂。她本是要落座的,却不知道何故,转念起了身,亲来扶了扶瑟瑟的胳膊。
“弨娘子无需多礼,坐就是。”
她是不惯这般平易近人的,一句话说的僵硬呆板,说完后,她不着痕迹看了眼瑟瑟,见瑟瑟垂眸,一脸平静,才悄悄松了口气。
陪着长公主的老嬷嬷给长公主挤了挤眼。
长公主想了想,等瑟瑟落座后,慢条斯理问道:“近来天气转寒,娘子那儿病人多,忙得时候,该顾及自己才是。不知娘子给病人看病抓药,可有给自己看病问诊?”
此话一出,那老嬷嬷急了,在一侧用手捂着侧脸,给长公主比划了几个口型。
瑟瑟没注意到上面的官司,只轻声道:“多谢长公主关怀,我身体底子好,轻易不得病。”
“那就好。”长公主似有一丝懊悔,却还是梗着脖子抬着下巴,慢吞吞道,“你年轻人,身体好是好事。可也该多注意保护自己,马上就过年了,年里吃药可不好。”
“是,多谢长公主关怀。”瑟瑟躬了躬身。
眼看着长公主快要把天聊死了,二房夫人用帕子捂着唇,侧着脸,对着长公主小心翼翼比划了几个口型。
长公主皱着眉,深吸一口气。
“弨娘子,你既然来了,索性就别走了,好好在府中过年。”
瑟瑟笑容浅了浅。
二房夫人急了,顾不得身份,连忙说道:“瑟瑟,大嫂的意思不是强留着你,只是你是来看诊的,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怕你劳心伤神的,倒不如直接住在府中,一面儿看诊,一面儿踏实过年。你家中宝福这孩子过了年就四岁了,也该启蒙了,正好和家中哥儿们一起,你看如何?”
瑟瑟说道:“夫人,我来是因为长公主殿下说,有病要医,我也只来治病,别的就不提了。”
二房夫人无奈。
长公主却冷不丁道:“弨娘子,本宫听闻你医术高明,我家风儿的病,你大半年时间看的比别人三年都要好。大家都说,论医术,首推弨氏瑟瑟。既然如此,想必本宫的病,你定然能看好。”
瑟瑟并不应承:“并非如此,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常态的病状,我且能医治一二,还请长公主先等我切脉看诊后再说。”
“不用切脉,”长公主道,“本宫这个病,天下妇人大半都有,不是什么罕见的病,弨娘子不用担心。”
瑟瑟一听,大约懂了。
大部分妇人的病,无外乎那些,她不敢说十拿九稳,大体都是能看的。
“长公主放心,既然不是罕见病,那我许是可以。” 长公主又说道:“不是什么大病,弨娘子也不用担心。你只管住在府中,等到本宫病好了,你回去就好,如此可好?”
长公主无师自通学会了客气一声。
瑟瑟想了想:“也好。”
妇人的病,快的三两天见效,慢的七八天,不太耽误。
“还请长公主殿下挽起袖子,给您切脉。”
瑟瑟起身上前,刚生出手,长公主也伸出了手。
却不是挽袖子给瑟瑟切脉,而是直接把手上的玉镯子金钏子全部撸了下来,一股脑放在瑟瑟的手中。
瑟瑟伸手就接了一捧首饰,笑容一僵。
“都说了不必切脉了。”长公主又从鬓发间拔了一根玉簪,瞅了瞅瑟瑟的发髻,扶着她后脑勺,慢吞吞给瑟瑟插在了鬓发里。
长公主抬着下巴理直气壮:“本宫这个病,就是儿子不成亲,没有儿媳妇闹得。什么时候有了儿媳妇,什么时候本宫的病就好了。什么时候本宫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就能离开了。”
“弨娘子,这个病本宫什么时候好,你看着办吧。”
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