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选一个合适的酒馆,江忆煞费苦心,不能脏乱,不能人多。小郡主不常露面,不怕被认出来,倒是宋庾在长亭算个名人,被撞见说出去容易暴露康茹的身份。
今儿是圣上的生辰,王妃早早启程去了同宁寺祈福,来回要两天一夜。康茹本来也该去的,她烦极了寺庙庄严肃穆的氛围,临走之前赖在床上撒娇说身体不舒服。
王妃也是真真疼惜这个女儿,当下就做主让她在家休息。等到晚上,康茹换了身低调的常服溜出家门,江忆把她接到了酒馆。
她从没来过这种小饭馆,进来后一直好奇的四处打量。见空桌有许多,江忆却偏带她往有人的位置走,赶紧拉住她。
“姐姐,那桌有人。”
“正巧借此机会给你介绍一下,”江忆脚步不停,拉着她走到角落桌边,“这位是我的夫君,李千。”
说出口的瞬间,江忆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扭捏感,好像在昭示什么一般。
从两人言谈中,康茹知道江忆已经成婚生子,也一直好奇着侠女姐姐的夫君是个什么类型的大侠。只见那男子半靠在椅背上,玄衣如墨,侧脸嶙峋,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下巴上,投射出几欲透明的质地,着实惊艳了半晌。
而看到正脸时,又着实震惊了半晌,尝试着喊了一句姐夫。
果然,姐夫笑呵呵的看着碗筷,没听到一般,没做任何回应。
她刚才已经看出这男子面露痴相,此时验证了,顿生尴尬,偷偷看了一眼江忆脸色。
江忆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大大方方拉她坐了下来,“夫君他先天不足,但待我极好,妹妹莫要介怀。”
康茹愣了一下,笑了:“姐姐竟是刚见面就和我炫耀上了吗?”
康茹说出这句话时,江忆才发现刚才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些秀恩爱的意味,脸微微有些热。
沈千离坐在她身边,心里似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酸又痒,眼睫不由垂了下来。
可她江忆是谁,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爽朗地笑了一声,坦荡道:“夫君待我好是好事,我还不能说吗?!”
“是是是,是好事,姐姐不如写成斗大的字,贴到城门上去昭告天下好不好?”康茹笑着打趣。
说笑间,点的酒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沈千离睨了康茹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受用得很,对这小女孩也生出些许好感,主动把酒杯推给她。
康茹接过,学着江忆倒满酒,舔了一口,辣的小脸皱成一团。
这酒没有佳人顾好喝,江忆一杯入喉,从火辣的口感中分辨出来是烈酒,也没劝康茹多喝。
毕竟今天的任务可不是灌倒小丫头,而且这姑娘蛮讨人喜欢,江忆也舍不得见她难受。
于是找了些话题和她边吃边聊,没过多久,宋庾悠闲地晃了进来,装作惊讶和康茹打了声招呼,然后自然而然地提出了拼桌的请求。
康茹对他印象一直不怎么好,求助地看向江忆,见江忆好像并不抵触,抹不开面子拒绝,只能应了。
宋庾从商,打小在各色顾客中摸爬滚打,倒生出几分豪爽之气,全无富家公子的骄矜。言谈举止又大方得体,加上江忆主动寻找有利于他的话题,听着听着,康茹对他印象有所改观,也渐渐加入到聊天之中。
越聊越发现,宋庾见识颇广,待人处事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而且讲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并不因为自己商人的身份就自觉低人一等,康茹不免对他刮目相看,气氛越来越和乐。
江忆没想到,怎么装都引不起心上人注意的宋庾,竟在做回自己后成功勾起了康茹的兴趣。除了时不时提杯酒,其余时间都交给了相谈甚欢的两个小家伙,等店铺打烊时,除了傻丈夫看起来没什么事,三人都醉醺醺的了。
送妹子回家这种绝佳的独处机会自然要交给宋庾,江忆装醉靠在傻丈夫身上,推说自己一步都走不了,没法送康茹了。康茹反正也不讨厌宋庾,欣然接受。
目送两人离开,江忆带着傻丈夫往回走。这家小酒馆地处偏僻,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小树林。此时春深,树枝都抽出了嫩芽,溪水潺潺,击打在石头上的声音甚为动听。
江忆不只是装醉,其实头真的有些晕,踢着小石子慢慢往前走。想到少年少女那些热情又张扬的心事,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六岁的自己正埋在试卷堆里刷题,根本不知道情为何物呢。
沈千离一直缀在江忆身后一步,怕她脚步虚浮,失足跌进水里。在风平浪静的深夜,叹息声一点不差地落到了他耳朵里。
什么事值得这狐狸般的女子叹气?沈千离一步跨到女人身侧,轻压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睫毛上下翻飞。
江忆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迟钝,又走了几步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侧过头,看到傻丈夫视线正落在自己脸上。
他黑衣几乎融化在黑夜里,眸子却亮的无法忽视,脸上表情淡淡的,似是什么都不了解,又似是什么都知晓后的漫不经心。
一瞬间,江忆觉得傻丈夫跟平时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只觉得在他注视下,全身血液都冲到脸上来,滚烫炽热。
不消说,她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忙不迭的转回头,蹲下去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