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派人维持治安,少不得要将他这个始作俑者抓来问话。
“堂下何人?”京兆府尹魏谦大人一拍惊堂木,声音很是威严。
阮秋色老老实实地应道:“草民阮秋色,是个画师。”
这名字魏谦并不陌生。仔细看看堂下跪着的少年,他想起了什么,神色略有松动:“你就是阮清池大人之子?”
阮清池是南夏书画界的传奇人物,魏谦自是熟知的。当年先皇薨逝,阮清池向新皇请辞,云游四方。十年后他才回到盛京,孑然一身,只带着个小小少年,唤他做父亲。这十年的游历无疑拓展了他的胸襟和视野,让他的画技更上一个台阶。
可惜这样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当年只在盛京昙花一现,留下一幅神乎其技的秀丽江山图和一个年幼的儿子,突然人间蒸发,再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阮秋色眸色沉了沉。
“阮清池……的确是草民之父。”
魏谦不由得多端详了他一会儿。他少年时曾随父亲拜访过刚刚回京的阮清池,那时不过十来岁的小少年躲在桌案后头悄悄看他们,眼珠黑葡萄似的,机灵慧黠。
谁知道这样一个灵巧的小公子,长大却成了京城人尽皆知的浪荡子呢。
魏谦不无惋惜地叹了一声:“你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幅美人像搅得京城不得安生。”
阮秋色当然不会真把这句话当成称赞。果然,魏大人马上补上一句:“可纵然我倾慕阮大人之才,也不能徇私枉法,不治你这搅乱治安之罪。”
阮秋色急了:“大人,敢问草民何罪之有?”
“莳花阁里百姓相互踩踏,竟致十余人受伤,你作为始作俑者,自然要承担些责任。”
“大人明鉴,草民当真什么也没做呀!草民作画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大人难道要怪草民画技太过出众?”
阮秋色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一句:“若是如此,那画中人也该一并责罚,谁让他生得如此美貌,却抛头露面让草民看见呢。”
魏谦本来打算罚他些银两,赔给受了伤的百姓,听到他这样辩驳,一时有些失笑。
“既然如此,来人,把证物呈上来。”
两个衙役呈着巨幅的卷轴走上堂前,魏谦只看一眼,就愣在当场。
“噗哈哈哈哈哈哈阮公子你真是个人才啊!”
阮秋色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正襟危坐的京兆尹大人,突然笑得四仰八叉,还不住地拍着桌子。
魏大人看的怕不是假画吧,他默默地想。
“真是妙哇,”魏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画法,竟与真人一般无二。当真是惟妙惟肖,活色生香!”
听上去是夸奖没错,可是哪里好笑?魏大人您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阮秋色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跪着默不作声。
“本官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看了这画,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几分道理。”魏谦终于压住了笑意,“这画中人生得如此倾国之貌,却不好好加以掩饰,引发骚乱,实属不该。”
“巧的是本官与他正好认识,你这画我且收下当作证据,不日便去与他问罪。”
阮秋色浑身一凛。
万万没想到这画中人的身份竟这么快被揭破,而且这美人若是与京兆尹大人相识,定是京中的贵人无疑。
他那日得罪了美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画了他的画像挂在莳花阁,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况且——
“大大大大人!那美人说过,下次看见我,要割我舌头的!”
虽然不知道美人为什么突然威胁说要割他舌头,原本他也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但若美人真是个有权有势的贵人,说不准真的会付诸行动啊!
“阮公子你怎么得罪他了?”魏谦看着阮秋色惊恐万状的样子,突然心生促狭,“你放心,那人虽然一向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但天子脚下,还有王法不是?”
看着阮秋色脸色稍霁,他压低声音补上一句:
“他要真的割了你的舌头,本官就是冒着以下犯上之罪,也定当螳臂当车,努力为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