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摇摇头,抿了口茶,眉头皱了皱,变得有些深沉了起来:“我从不还家用晚膳的。每回都是在军营里用的。”
说完后,又觉得这句话会让伽蓝误解自己,急忙解释道:“我不是不尊重我嫡母,只是她说起话来着实气人,每回同她一起用饭,她都得挤兑我几句,好像是我抢了她儿子应有的地位一般。你说这样的饭,我如何吃得下?所以我宁愿在军营里有多久待多久,都好过受气。”
伽蓝见着李湛这少有的苦闷样子,劝慰道:“当年大野家出事的时候,丈夫和几个亲子都去了,你嫡母本是可以再嫁的,可是她没有。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做得再多,又不是她的儿子继承。她图什么呢?不过是想替过世的丈夫匡扶起大野家的门庭罢了。”
李湛点头道:“我能理解她,也很感激她。以后我若是有机会,也定会替她请个诰命的。只是要我每日同她同桌用饭,我着实为难。”
伽蓝替他添了添茶水,安慰他道:“你总将你嫡母的话记在心底做什么?你嫡母辛劳日久,于女人最重要的父亲丈夫儿子都一一去了,她也没什么可指望的了。没有希望的苦闷日子过得久了,口不择言也实属常事。”
李湛虽然对大步六孤氏很是抵触,可是听着伽蓝这温声软语,还是极为受用:“伽蓝,你真好。这么心善,又这么温柔。”
真希望能够早日娶到她。那样的话,就是让他天天同嫡母吃饭他都乐意。
伽蓝一看李湛的眼神,便知道他又不正经了。被他这么夸下去,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盯着眼前的饭食,正色对他说:“刚才闲谈那么久,忘了用膳这事儿。你快些用吧,不然冷了估计就不是那番滋味了。”
李湛先动起筷子,给伽蓝夹了一块鱼脍:“我知道你不喜食荤腥,但是鱼脍清淡细腻,偶尔尝尝,佛陀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李湛一边吃着又一边继续给伽蓝夹菜,伽蓝细嚼慢咽哪有他夹菜的速度快,一会儿她的盘子上就出现了一座小山,她小声地嘀咕道:“够了够了,你不用再夹了。”
李湛瞧着她眼珠儿沽溜沽溜转,一直在掂量自己吃不吃得完这些,他笑着揉了揉她因咀嚼鼓起的脸颊,说道:“这些你定要吃完,要不然哪能长身子。”
伽蓝最后还是本着佛陀说不能浪费的心思,努力地吃完了李湛夹给自己的小山般的菜。
两人从木屋里出来时,已是大雨骤歇。李湛和伽蓝本想同普六茹瓒和宇文嫣告别的,可听厨娘说,他俩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便只留了一张字条以告别。
外头天色已黑,朦朦胧胧地令人看不分明,但道路还是清晰可辨的。
伽蓝本觉得雨停了,自己可以走着回去,不必李湛背了。
哪里知道李湛吓唬她,雨后夜间的草丛中有蛇出没,害怕的她只得乖顺地爬上了他的背。
没有了来时嘈杂的雨声,这下她趴在李湛的背上,好像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本同他的不是一个节奏,听着听着,便觉得她的心乱了。
她便往他背的右侧挪了挪,试图摆脱他的心跳给她带来的影响。
李湛察觉到了她的举动,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伽蓝摇摇头,但想起他并看不见她摇头,补充道:“没有没有,就是用一个姿势躺久了,身子有些麻了,动动便好了。”
李湛又稍微将自己的背摆平了一些:“不舒服就跟我说,不必忍着。”
待到远远地看着皇帝派来接伽蓝的马车时,李湛才将伽蓝轻轻地放下来。
伽蓝小心地提着裙摆,让裙子不触到潮湿的地面。
在上马车前,她不知怎的,回头看了看。
没有想到李湛还是呆呆地伫立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她。
一见她回头看他,李湛什么都忘了,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傻笑。
他的小娇娇心底,勉强算得上是有他的吧?
伽蓝看着他笑是又乐又恼,急忙上了马车,放下帘子,想挡住李湛炽热的视线。
可是又总觉得李湛的笑意能够穿过马车的车帘,直至她的心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