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又来一个和冬阳年龄差不多的小厮,苦着脸道:“少爷,夫人的生辰就快到了,老爷又来信催你赶快回去,这已经是第三封了,再不回去老爷肯定会生气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少年一摆手,站起身就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花彩蝶,声音柔和,“你要是实在没处可去,我家中还缺些婢女,要不然我回去和母亲说说…”
“不!”花彩蝶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地拒绝了,她是海盗的女儿,为大海而生,大海是她的灵魂,她的血肉,离开了大海,她怎么生存?怎么复仇?怎么夺回自己的一切?
冬阳原本就觉得这姑娘来历不明,怎能轻易带回府中?可少爷大发慈悲,她居然还不领情?顿时脸都黑了,“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我们少爷好心…”
“冬阳!”少年倒是不介意,“我看这位姑娘应该有难言之隐,人各有志,不可强人所难。”
花彩蝶只低着头哽咽不语,她心中有太多仇怨,太多愤恨,无论有多苦,她也要留在海上,要她苟且偷生,还不如死了。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激烈打斗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另一个小厮探头出去看,瞄见十几个海盗模样的人正冲进客栈,见人就杀。
冬阳脸色大变,“糟了,这里海盗众多,一定是我们刚才露财,让海盗盯上了,少爷快跑!”
花彩蝶心头一紧,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去看,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强盗,确认不是聂镇雄的人之后,她又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提了起来,若是暴露了自己和妹妹的行踪,传到聂镇雄的耳朵里,也是凶多吉少。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只见那少年忽然飞身而起,潇洒地抽出随身佩剑,就和强盗打做一团。
没一会的功夫,就听到惨叫连连,那些见人就杀的海盗竟然尽数死于少年剑下。
花彩蝶讶然地看着少年卓绝的身手,惊得目瞪口呆,却听到冬阳大叫,“强盗越来越多了,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走啊!”
少年本来不肯走,可听到冬阳迫不及待地说,“夫人还在府里等着你回去过生辰呢!”
少年被冬阳死死拉着,急切之下不忘回头提醒花彩蝶,“此地不宜久留,姑娘快走!”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了,往常她最喜欢来这个小岛买些姑娘家用的东西,心底立时有了打算,“恩公快走,我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少年有些意外。
“少爷快走吧,来不及了!”冬阳和另外一个小厮死命地拉着公子就往外跑!
少年见花彩蝶执意不肯跟他一起离开,“也好,这里有两百两银子,你们姐妹拿上用吧!”
陌生少年的恩惠,让经历过亲人背叛滋味的花彩蝶刹那间哭出声来。
但情况紧急,不容耽搁,少年很快就被冬阳拉走了,此时不是伤心感动的时候,花彩蝶猛地一擦眼泪,望着塞到她手中的银两,抱起还在昏睡的妹妹,从一处角门钻了出去。
就是靠着少年慷慨赠送的两百两银子,花彩蝶和妹妹才没有饿死,而且逃避了聂镇雄的追杀,隐姓埋名活了下来,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了今日的花彩蝶和云霄公子。
时隔多年,花彩蝶并没有忘记当年救了她和妹妹的少年恩公,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当时也仅仅只有一面之缘,想要找到故人,谈何容易?
她只能在心中记着那个陌上人如玉的少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意气少年,竟然就是今日名震天下的江夏王?
花彩蝶激动得双肩颤栗,她是聂镇雄的军师,早已经修炼出波澜不惊的定力,可此刻竟全然失态,猛地一把拉住江夏王的手,“恩公,真的是你?”
可是,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江夏王,此时见花彩蝶激动得不能自已,一时竟然局促不安,林归远和楚曜二人见状,皆忍住笑不敢笑。
江夏王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连云儿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当时还小,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那个少年,只听姐姐说起,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花彩蝶沉浸在极度的惊喜之中,哪里顾得上江夏王的不自在?“恩公你知道吗?我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可我只记得你身边那个叫冬阳的小书童,这是我仅有的线索,可无论我怎么查,也都没有收获。”
“冬阳他…”江夏王神色微微一黯,缓缓道:“战死沙场了!”
“抱歉!”花彩蝶忙道,冬阳虽风风火火,却心直口快,这么年轻就以身殉国,实在可惜,她也黯然道:“多年来,我们姐妹最想报答的便是恩公的救命之恩!”
江夏王终于找到机会获得自由,抽回了自己的手,平静道:“我当年便说过,救你们只是举手之劳,并不需要回报!”
“恩公品德高尚,义薄云天,但我们姐妹受了这么大的恩惠,不能不报!”花彩蝶坚持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女大十八变,时隔十七年,连聂镇雄都认不出这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就是当年差点死在他刀下的姑娘,而当年王爷仅仅只见过她一面,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花彩蝶明显感到这个问题一问,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怪异,楚曜想笑不敢笑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古怪,而林归远却别开头去看别的地方,装作没听到。
云儿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夏王,却见这位东澜的守护神脸色再次不自在,低头饮酒,转移话题道:“这酒不错!”
花彩蝶并不怀疑江夏王说的是假话,一则此事并无其他人知晓,二则以江夏王的本事,根本没有必要编造出这样一段故事,而且细看下去,发现他眉宇轮廓隐约透出当年神韵。
她本能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只是好奇,连聂镇雄都认不出来,只有一面之缘的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云儿见江夏王十分尴尬,紧紧地盯着江夏王,“王爷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咳咳!”江夏王差点被酒水呛到了,给楚曜使了一个眼色,可没想到,向来以机灵著称的楚曜这次却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和林归远相谈甚欢,“这道深海鱿鱼味道不错!”
“王爷?”云儿的眼睛一眨不眨,“莫不是你和我姐姐…”
“没有!”江夏王横了一眼那两个没良心的家伙,现在是指望不上了,心底盘算着回去之后要军法处置,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当年救人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花当家脖子上有一块形状特别的胎记。”
花彩蝶和云儿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江夏王能认出她们,姐姐后脖子上有一块月牙胎记。
当年跳海自尽,江夏王舍身相救,水下情况危急,自然顾不得那么男女大防,所以看见了姐姐颈脖下方的胎记。
难怪楚曜和林归远都笑得那么诡异,云儿见姐姐也不禁脸红了,故作不知,饶有兴趣道:“那王爷是什么时候再次看见姐姐胎记的?”
“凌云岛设宴之时!”江夏王已经恢复正色,不见丝毫轻浮之态,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楚曜。
楚曜心头一慑,若真惹怒了王爷,那可不是好玩的,忙为王爷解围,“花当家可还记得当时我劫持安老大的时候,你刚好转了一下身,风吹起你的头发,我也是无意间瞥见的。”
花彩蝶明白了,她的胎记在颈脖下方,平日可以被衣裳挡住,但那日穿了一件低背长裙,墨发也可遮住白皙的颈脖,却不想风大吹起长发,这般不起眼的细节,却被楚曜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