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女奴凄惨的叫声一直在脑海中徘徊,朦朦胧胧中听得身边细细的足音。
昭娖颇为艰难的张了张口“水……”
一直守在昭娖身边的侍女听得她的声音,赶紧取来装有水的漆杯。那些侍女扶起她小心翼翼的将水喂下。已经有人已经去叫已经休息了的乳母。
这个时代生死无常,白天还气力十足到了晚上边失去性命的人比比皆是。孩子夭折更是不分贵贱,贵人们的孩子哪怕生下就夭亡了的也很多。何况才一个五岁的幼女?
若是贵女有个三长两短,这些服侍的侍女们恐怕也不会落个什么好下场。
“少君,少君。”乳母匆匆忙忙赶来,扶住昭娖的身子。
昭娖喝下漆杯中的温水,清醒了些。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乳母“鱼。”
“果然鬼神赦了少君,”鱼伸手在昭娖额上试试温度,她额上的温度已经退了下来。鱼放下手松了一口气。
昭娖听着也没什么力气去吐槽生病和鬼神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她现在全身并没有多少力气,但是她的肚子却闹腾腾的诉说着里面的空荡。
“有膳食么?”靠在鱼的怀里,昭娖有气无力。
鱼反应过来,赶紧吩咐侍女“赶紧拿些肉糜,不可,少君现在应食用些稻羹才行。”侍女得了命令赶紧出去了。
昭娖靠在鱼的怀里,抬眼看向那些垂首站在翠帷边的侍女。把能看到的几个侍女看了一遍之后,她发现这些年轻女子都是些生面孔。平日里看熟了的侍女却一个都不见。
“鱼,这些……都好眼生,原来的那些人呢?”
身后柔软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少君刚醒来,还是多多休息吧。”
她此刻也是头昏脑胀,没有过多的精力去管旁人。于是靠着鱼闭上了双眼。
昭娖康复的消息倒是让郑氏松了口气,没哪个女人愿意自己孩子有个病痛的。为这女儿康复的事情,郑氏再次令巫人酬谢神灵。
昭娖一恢复,昭成继续上门炫耀。今日学了什么什么,又向谁谁学了剑术。
“趋?”昭娖跪坐在坐垫上对于昭成的话表示疑问。
“否!乃缺!”昭成继续对妹妹的脑袋表示强烈的鄙视。
“缺为何人?”昭娖虽然是嫡女,但是一天到头跟着母亲在后院里过活。不像昭成小小年纪有一大堆的老师教。
“子缺乃家老之长子。其剑术乃一绝。前日教为兄击剑。”昭成面上显出得意来,身为嫡长子他就算有什么得意也不能对着一群家臣表现出来。小小年纪苦逼的绷着脸装成熟。心里憋的忒慌只能对着比自己小的妹妹唠嗑。
一面说一面表现出自己的优越来。
昭娖接过侍女奉上的温热蜜水,浅浅的抿了口。面无表情的望着已经快要把尾巴翘起来的昭成,“善。”
“……”一下子就让正太的表情萎了下去。
昭娖低下头盯着昭成腰上挂着的一对玉组,玉上做云雷纹且玉质剔透……话说能值不少钱吧?
“女子果然无甚意思。”
见到妹妹完全不按照自己的套路走,昭成颇有些不乐。
“阿兄能知女子有甚意思。”听着昭成这话,昭娖不由得笑出声。
“女子不似男子,男子可出入朝堂,可血战沙场……”
昭娖听着越来越离奇,出声道,“阿兄说的那些,女子并不是做不到。”出入朝堂的有上官婉儿,血战沙场的有那花木兰。
“嗯?”昭成原本说的正在兴头上,被昭娖这么一打断便有些不乐。他不怀好意的看向昭娖,“阿娖可如此?”
“阿娖亦女子。”
昭娖看着越来越有胡搅蛮缠的昭成,下巴微微抬起“阿娖亦可!”
说完才发现自己和个小孩子斗嘴个什么劲。立刻拿过点心郁闷的咬了起来。只剩的昭成在一旁笑。
昭成的笑过于得意,看的昭娖一时闷气,干脆带着一群侍女哒哒哒的跑到那边水面上的栈桥看风景去了。
此时秋意已起,风中都夹杂着凄凉的萧瑟感。昭娖仰头望天,今日天气甚好,但是掌心却是冰凉的。
木栈桥下流水汤汤,水里还可以清晰的看见鱼在里面自在的游动。她站在栈桥上,双手拢入袖中。此次她所着衣服袖子较窄,但也容得下她一双手。
那边木廊上所挂的玉石帘幕被风吹动的起了声音,碧玉珍珠料珠相互碰撞,十分悦耳。
深深吸了口气,她双手抓住木栈桥上的木栏。
“少君,此地风疾。不如回吧。”鱼碎步走在昭娖的身后轻声道。
“善。”昭娖点点头。这里的风的确有些大,而且风燥,嘴唇都要被吹得干裂。
室内比外面温暖的多,不等她吩咐,已经有侍女用玛瑙杯盛了温热的蜜水奉上。上好的蜜水都冒出淡淡的甜香。
“好想迁入温室。”昭娖喝了一口蜜水,对着鱼说到。楚室里按照四季温寒的变化置有不同的小室。夏天有清凉的夏室,冬天自然也有温暖的温室了。
“迁入温室还有些许的时日。”鱼轻声细语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她手里的玛瑙杯。
此时昭娖已经除去了脚上的丝履,只是着锦袜踩在蒻席上。铺在地上的蒻席并没有带上寒意。踩着还算舒适。身后的那些侍女没有着袜的资格,个个都是在大冷天里赤*裸着双足站在那里。
此时昭娖喝完蜜水,开始对着镶在墙壁上的玉璧瞧。楚国贵族好奢华,就连她一个小女孩的居室也是尽量装潢得华美。
不过这也是她为嫡女的缘故,要是哪个庶女丢在角落里都没人搭理。
鱼守在一旁见着小姑娘对着玉璧一瞧就是大半天,而且目不转睛的,心下奇怪。问道“少君?”
“鱼,此玉值金几何?”抬起手来指着墙上的玉昭娖问道。她看着这玉挺漂亮,但是也不知道值多少。
鱼被她问的一愣,惊愕的睁着眼看着面前一脸正气的小女孩。她看了看那块玉璧,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家少君解释。
府邸里养着的那些家伎们光是脂粉钱就能抵过平民全家几个月的开销。更何况是贵人们房里的东西。弄不好便是十几户人家几十年的开销都不止。
昭娖见鱼没回答,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昭成是一日既往在昭娖面前吹嘘自己那名老师是如何高明,听的昭娖心中光火。就算是孙猴子也会被唐僧念的满地打滚。何况昭成这个正太罗嗦的能力一点都不比五六十的老妪差多少。
当时昭娖想都没想直接抓起果盘里的一个枣子对着昭成就丢了过去。准头很好,直击昭成面部。
昭成自然不愿自己被妹妹打中,立刻拿出在学了的功夫来,侧身躲过。然后朝自己妹妹扑过去。
昭娖就地一打滚,立刻躲开他的袭击。
“噗通!”他扑了空,人倒在坐垫上。
昭娖随手抄起云虎纹漆案上的果子,然后猛冲在前一把把正太按倒,骑坐在他身上,把手里的果物塞他口里。
周旁的侍女们看的目瞪口呆,一时竟然忘了上来将这对兄妹拉开。
两人揪打在一处的事情立刻就报到了郑氏那里,郑氏对这对兄妹能打起来的事情有些哭笑不得。
让人把两个小孩叫过来。两个孩子的衣服被揪的歪了,头上的两只总角也是毛毛的。
“阿成,身为长兄,竟然与女弟揪打。成何体统!”
昭成原本垂着的头一下子抬起来,满脸不服“阿母,女弟先欺我!”
此话一出,郑氏好气又好笑。一个男孩子竟然被妹妹欺负,竟然还敢喊出来。
昭娖头发此时也乱蓬蓬的,虽然她抢了先机把昭成压在身下。但是练过的终究还是要比她这个完全娇养的人要强。
吃亏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她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被训斥就是了。
昭娖抬起来,眼里水雾朦胧,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