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昭座在,昭娖的心立刻回到肚子里。
这样走了好几日,终于到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会稽。
会稽刚刚被秦人攻下没多久,处于一种满目苍凉的境地。昭座让人找了一所还看的过去的房子,打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是院子里还余下一滩已经干涸掉了的血迹。
昭座自己本身就是属于带兵打仗的将领,对于城池被攻破后敌军最会做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这屋子没被烧掉,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叫扮成游侠儿的甲士们把院子里的那方血迹给铲掉,将被搅和的一塌糊涂的房子好好收拾一番。
收拾屋子的工作,这群大男人虽然并不是没有干过。但是干起来还真的比不上女人。鱼一语不发的收拾好主屋和两间房间来。
昭座坐在屋内的草垫上,看着满脸疲惫的妻子儿女。
“从今日此,我们即为会稽邵氏。”
邵氏,昭在楚文中的写法很像邵。所以在昭娖看来,自己这改名换姓根本就无从谈起。会稽郡的府库早在秦军攻城的时候毁坏的七七八八。那些竹简都被烧的乌黑。而且战乱中秦兵难免把平民当楚卒砍,人口自然是少了一大半。因此想要靠那些已经被烧成了碳的竹简来登记户籍,那是天方夜谭。
因为此时秦军又在北面和燕国齐国打上,没有抽出很多心思来整顿楚地的后续问题。其实不用秦人费很大心思,楚地已经不能找出多少青壮年的男人了。楚国本身就是一个十分尚武的国家,在尚武和风气彪悍上或许只有秦国能与之比较。
楚人曾经因为新王六月不出战事,而无心从事生产。战事频繁再加上对秦的连连失利,造成楚地现在女多男少的局面。被秦军斩首几万,再加上王翦六十万大军来攻,这青年壮丁真的是少了。楚人就算再怎么想复国,也不会把一群女人穿上盔甲充作士兵吧?
会稽虽然在一百多年是越国地方,但是这么长时间划入楚国版图,多年下来的潜移默化很多地方也并不是和楚国很有区别。至少这里的话昭娖听得并不是吃力。要知道,在会稽还是越国国都的时候,楚越语言都不相通的。楚国的鄂君听到撑船人唱“心悦君兮君不知”还一头雾水需要找人翻译。
这座农家小院这段时间下来她也习惯了,毕竟在那么一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之后,有一个可以安居的地方真的是万事皆足了。
那些私兵们也是成了当地的农夫模样,在附近的村子里娶了女人过起日子来。村子里女多男少,看到村外来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顿时乐的不得了。至少那些年纪十八、九了的未婚年轻妇人十分欢喜的。
这时候平民里根本就不讲什么贞洁,女子再嫁常见的很。婚前和几个男子有过几段露水情缘更是平常。楚人里也有兄弟和同一个女人有混乱关系结果导致哥哥被杀的故事。可见这时代有多么奔放。
众男子中最为美貌的陈缺自然也是不缺年轻妇人追逐,如果单是论他的样貌的话,也不一定招惹来这么多的妇人,这时代对男人的审美并不是长了张美若妇人的脸就可以了的,还有体魄武力。弱歪歪的美貌男子不符合审美主流。
昭娖曾经亲眼见过陈缺打了一头野猪回来,野猪身上没有多处伤口。几只箭射中它的要害位置。
这家伙逆天了!那时候昭娖见着几个私兵帮着把那头野猪抬进家门,她的嘴都快合不拢了。野猪这东西完全没有温驯一词可言,凶悍的就连经验丰富的猎人都要叫上好几个同伴一起狩猎,而且还不一定能猎到。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句话放在这个时代也不算错,年轻的少女们总是对那些孔武有力打猎上手的男人青眼有加。何况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太不差了。
于是昭娖就见到乡村含情少女总是在陈缺的那个小草庐旁翘首以盼。颇有些“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味道。
家中的郑氏对这些含春少女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甚至偶尔一回瞧见了也是嘴角噙着冷笑,叫人不寒而栗。
昭娖想不明白,这些少女又不是冲着昭座来的,郑氏为何这样。女子婚前可以自由和男子交往,父母都是不太过问的。但是婚后还和其他男人乱来的话,女人和男人是一并要被处死的。同样已婚男子和其他女子乱来也不是啥很光荣的事情。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对与婚外情缘还是相当抵制。而且昭娖觉得就昭座在郢养出来的眼光,这些农家少女就算送到他榻上,恐怕都不多看一眼。
而且贵族血统不容混淆的理念在这些贵族脑子里可是深的很。
昭成的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在南方时被瘴气伤了身子。八岁的小男孩明明应该是活蹦乱跳到处捣蛋。他却每每蜡黄着脸跪坐在屋中的草垫上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郑氏真的是把这个唯一的儿子当做心尖上的肉,用尽各种方法力图让他恢复到曾经的健康。因此对昭娖难免有些冷淡了。
鱼对此很是忧心,但也无可奈何。这种事并不会她能够插手的。
昭娖对此倒是并不是很在意,她有时候瞅准了机会会溜出家门去,看看自己没有看过的景色。她走在河畔之时,看到清澈的河水还有水里的鱼她都会惊讶连连。毕竟这种相当纯净的她看到的只存在于上一世的童年回忆中。
河畔边有玩闹着用削尖了的竹竿捕鱼的小童,见到她来,三五一群笑起来。昭娖不知道这些童子是在笑她什么。
不过这样让她的心情变得有些不佳。她弯身从脚下寻了一颗石子对着那些笑着的垂髫童子丢过去,然后在对方惊叫的档口她朝着家门口一路飞跑而去。
短衣很适合行动,跑起来完全没有束手束脚的感觉。她跑的飞快一下子窜进院子和抱着薪柴的鱼撞在了一起。虽然鱼连忙身子转了过去不让手中的薪柴刮在昭娖身上。但是昭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院子并不大,有些什么小动静屋内的人还是能听得清楚。
郑氏走了出来。看见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全身是土的昭娖。当她看见昭娖那副狼狈样子的时候,怒火一下子就窜高了。
“阿娖,你这幅模样成何体统!”郑氏铁青着脸,训斥道。
“女君,此乃奴婢的过错,与少君无关呐。”鱼放下手中的薪柴扑通跪在地上。
“可是和那些贱民厮混一处了?!”连日的照顾长子,让她疲惫不堪,见着女儿竟然不顾身份玩闹成这幅模样,怒火比往日更甚。
“去门前跪着思过!”
昭娖跪在筚门前,已经跪了一段时间了,双膝已经发麻的连她都不觉得有什么知觉了。泥土上的蚂蚁在她膝盖旁来来回回的转悠着。有几只蚂蚁干脆顺着她的袴管一路爬进去了。察觉到腿上的不对劲,昭娖第一反应就是去把爬进去的蚂蚁拍死。但是她刚想要动作,就看见郑氏走出闺窦,一下她立刻就老实了。
郑氏看了一眼跪在筚门前的女儿,抿了一下唇。即使是楚国已经被秦人灭了,但是她心里还是认为与楚王同姓的昭氏还是和那些筚门闺窦之人有着天地之别。和庶民之子厮混玩耍在一起,那不是她能容忍的。见着女儿不发一声跪在筚门前,她的心里又添了一抹担忧。这时屋内穿来昭成的咳嗽声。心中因为对儿子的担忧立刻把刚升起来的愧疚感给盖过去了。
贵族走路都是有一套讲究,落步无声,即使是落魄到如今地步,这个习惯还是没有丢掉。昭娖也不好去根据脚步声去判断郑氏是否已经离开。
正苦恼着,突然听得身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昭娖一抬头正好望见鱼,鱼刚忙完烹煮食物。她之前已经把手洗过了,此时又把双手在自己身上那套粗麻短衣上擦了又擦。确定自己手上已经没有秽物后,才扶着昭娖。
“少君。”
“鱼,有虫子爬进我袴里了。”昭娖管不得那么多,脸上都要哭出来了。说着自己弯下*身子就要去抓。
鱼见着她朝着腿上打过去。她连忙拉起昭娖到狭隘的屋内,替昭娖褪下袴将爬在腿上的虫子给捏死。此时昭娖的腿上有了几个红包。
“少君莫急,鱼去寻药来。”鱼说着就要站起来。
昭娖一把拉住她,“阿母那里呢?”
鱼安抚的在她手上拍拍“是女君叫奴女来的。”说罢便出去了,过不了多久鱼手上多了一个陶碗,陶碗里装着绿绿的似乎是什么绿色植物搯碎的东西。
鱼在昭娖身边蹲下来,将陶碗中的东西涂在昭娖腿上被虫咬伤的地方。过了一会昭娖只觉得那些红包的痒痛舒缓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清凉。
“鱼可寻个好男子再嫁的。”看着鱼因为她的痛苦舒缓而露出的笑,昭娖说了这么一句。
“少君这是说甚呐。”鱼带着吴地软言的楚语听得人心中甚是舒泰。昭娖看着鱼拿着陶碗走出去,抿了抿唇。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亏欠了这个少妇许多。
昭成的身子一直不见好,昭座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一家子都不是贵族了,昭座有时候甚至也会做些猎户会做的事情上山猎些兽来,有日归来他脸上多了一道血淋漓的伤口。身后也跟着几个面带不忿,现在早已经归入庶民一类的几个私兵。
陈缺也跟在昭座身后,不发一言。脸色沉如水。
昭娖和昭成见得他们脸色吓人赶紧躲到隔壁,这草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即使是在隔壁昭娖和昭成也把事情的起因听了个清楚。
这会稽归了秦,自然会有秦兵驻扎,在道路上遇上秦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昭座身居贵位多年,今日虽落魄到如此地步也不会屈下自己双膝对个他从来都看不上的秦人下跪行礼。这脸上一道伤痕便是那秦人用马鞭抽出来的。
昭成拳头握的死紧,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隔壁男人们的声音仍在继续,“若不是汝阻吾,吾早一刀结果了那秦人小儿!”
“止!汝这般高声,欲秦人知晓么!”
从始到终,兄妹两个都没有听到昭座的声音。
昭座脸上的那道伤口,过了好几天也不见有好转的趋势,甚至还脓水渗出。昭成这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被秦人那事刺激,明明身体很不好,却要强撑着手里拿根细木棍当剑使练武。昭娖之前被郑氏训斥过自然不会冒冒然然跑出去了。她坐在那里看着昭成额上汗水如雨。
昭成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养过来,此时他练了不过半个时辰手臂酸疼的再也抬不起来。
“阿兄,稍稍歇息一会吧。”昭娖在一旁看着昭成实在累得不行,出言劝道。
“……”昭成的汗水已经沁透了头发,顺着他的脸大颗大颗的掉落而下。他仅仅是回眸看了一眼坐在哪里的昭娖,没有说半句话强撑着再次练习斩击。
昭娖见昭成不听劝,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自从知道昭座被秦人侮辱后,昭成一夜之间心智长大了不少。以前留着的楚国公室之后的娇气性子几乎全部不见了踪影。
既然对方执意练习下去,昭娖也并不想再去劝说。她手撑在膝盖上站起来,“扑通”门外传来声音。碍于身高,昭娖即使脖子伸的老长也看不到外面有什么。她绕过一根筋正在练武的昭成自己打开筚门探出脑袋探一探究竟。
这不看还好,一看把她吓了一大跳。门外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头朝地倒下,他口里发出微弱的□□,手因为求生意识的举动向前伸出抓住身下的泥土。
“呀!”昭娖小小的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立刻和只兔子一样的窜回去,“鱼,鱼!”她没忘在屋内小睡的郑氏,刻意压低了声音去叫在忙碌的鱼。
鱼听得她的声音,将手在衣上擦了两擦,走出来惊讶的看着满脸通红的昭娖。
“少君?”她问道。
“门外有人。”昭娖道。
昭娖昭成两兄妹先走出门,鱼跟在两人身后。当见到地上之人形容,昭成皱了皱眉头边回过身去不再166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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